| 一名厨师的“绿色”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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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www.tt65.org 2003年11月30日22:7 来源:人民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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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辽宁省葫芦岛市，喜欢野味的“美食家”们恐怕要改改自己的口味了，因为这一要求可能遭到大多数厨师的拒绝。一名叫张兴国的普通厨师，正在推动当地的厨师们发起一场拒烹野生动物的行动。
张兴国，今年31岁，山东省东平县人，国家一级厨师。1991年，他高中毕业后来到辽宁省抚顺市学习厨艺。目前，他在辽宁省葫芦岛市的一家酒店当厨师。
2003年6月，中国保护野生动物协会等有关组织向张兴国颁发了“中国绿色厨艺大使”证书。目前，张兴国与葫芦岛市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合作，筹备该市厨师“珍爱自然拒烹珍稀动植物”的签名活动。据悉，该活动将于12月22日在葫芦岛市举行。
如今，张兴国经常在业余时间，骑着他的自行车，出入葫芦岛市的各个饭店宾馆，向厨师和经理们介绍“绿色厨艺”的理念，发动他的同行们参加签名活动。
童年的誓言
记者：你什么时候开始有“保护野生动物”这个理念的？
张兴国：应该说是从小时候开始，我天生对野生动物这些玩意有感情。大概是八九岁那会儿，我上后山去玩，看见远处有个什么东西在扑腾呢，过去一看，是一只斑鸠，翅膀那块儿血淋淋的，是被枪打的。我就拣回家去了，给包扎好，养了起来。我给它喂点儿苞米啦、麦子啦，整点儿水啦。大概半个来月吧，我就把它给放了。后来，那只斑鸠在我家屋后的树上搭了个窝，住了三四年才走。它还在那儿生儿育女了，一窝一窝的。我觉得它可能认识我了。
记者：这只是小孩喜欢小动物的表现，还不是一种有意识的东西吧？
张兴国：对，那时候是没有多少意识的。后来一件事改变了我，这也跟小鸟有关系。我大概十二三岁那年吧，村里的小孩上山去抓鸟，我就像搞破坏似的，偷偷地把他们抓来的鸟给放了。那些个大点儿的孩子就打我，我就跑，他们追不上就扔石头。一个三角形的石头飞过来，差点儿把我的眼睛给打瞎，我现在左眼上边还有个伤疤。我想，因为一只鸟，就给我打成这样。我发誓：以后，就是再困难，我也要保护这些小动物。
后来因为学厨师嘛，经常能遇上野生动物这些事，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就更强了。
记者：你觉得保护野生动物有什么意义呢？
张兴国：你要是不保护这个野生动物，地球的生态就不平衡了。比方说，你到森林里去，没有鸟叫，小溪流水都没有了，那你一进去，肯定感觉到空荡荡的，没有啥意思，没准儿你自己还害怕呢。要是有鸟叫，叽叽喳喳的，又有各种东西，空气也好，你去那儿，心情也好。这对人类，对大自然，不都是一件好事吗？
记者：不过，可能会有人说，地球的生态平衡，或者说这些鸟儿都没有了，森林也没有了，这恐怕是将来的事情，跟我们眼前的利益，应该关系不大吧？
张兴国：我觉得吧，我们都是公民，应该有这个责任，有这个义务去保护，这是我的出发点。就在葫芦岛和锦州这边，国家一级二级保护动物，得有十多种吧……要是其他动物都灭绝了，这人类不也就灭绝了吗？
12次被炒鱿鱼
记者：听说你被12次炒鱿鱼？
张兴国：是的。1996年到1998年是我最难过的时候。那时候，北方这边吃野味挺盛行，80％以上的酒店都做野味，酒店做野味确实是暴利。那段时间我在酒店工作，最长的干了不到3个月，最短的干了两天半。第一回被炒，是我的老板从南方弄了些野味让我杀，让我做。我说不能做，他就问我，“你是不是不会啊？”哈，我就乐了，我说我啥不会啊，我是不做。老板一下就火了，说：“你不做你走人，我马上再找个厨师。”我就被解雇了。
我就再找工作。我每到一家就问，你做不做野味，要是说做，我转身就走了。那家我只干了两天半的酒店，本来说不做野味的。结果老板的朋友订了一桌，想要野味。我给老板说我不能做。老板一听，说：“啊，刚干三天，你还给我提条件来了？你马上给我滚蛋！”我气得够呛，就跟老板吵起来了。我那时是主厨，在厨房我说了算，我还发动别的厨师也不给他做，结果我们都给炒鱿鱼了，一次就炒掉了八九个人，还有学徒。我两天半的工资没有拿到，别人的工资也没拿到，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记者：那你失业以后是怎么生活的？
张兴国：1997年我正在处对象，我对象挺支持我。我们要交房费，要买衣服，还得吃饭哪……都是她拿钱。我那时候心里特别难受，作为一个男人，我不能花女人的钱。我七八个月没上班，有一阵子都想改行了。
记者：如果你找不到愿意收留你的地方，你该怎么办？你的理念会不会打折扣？
张兴国：理念不可能打折扣。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改行搞其他的。就是干点儿苦力，也能有回报。一天不说多挣，我就挣10块钱，那总行吧？我养家糊口过日子总行吧？
发动签名
记者：你是怎么成为“中国绿色厨艺大使”的？
张兴国：我订了一本杂志，在上面看到消息，倡议厨师“拒烹野生动物”，说希望到2008年奥运会的时候，联合100万个厨师搞“绿色厨艺”活动。我今年3月份提出申请，6月份他们给我发来证书。在中国，目前我还不清楚有多少“绿色厨艺大使”；在我们辽宁省，大概也就是七八个。
记者：你一个人能有多大力量呢？即使你一天保护一只野生动物，但同时每天可能有很多只都被吃掉了。
张兴国：所以我就发动整个葫芦岛市所有的厨师起来搞“拒烹野生动物”签名活动。各个酒店，我都一个个去走访，要求酒店“拒售”，厨师“拒烹”，客人“拒食”。目前我主要做厨师“拒烹”的事情。至于酒店“拒售”，基本上也能达到目的。我上每个酒店，跟厨师一说，跟他们经理一说，我是搞拒烹野生动物的，他们都特别赞同这事儿。在有些酒店，因为我是穿便装去的，拎着一个包，有人以为我是推销员。我就乐了，就让他们看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给我发的那个证书，他们说，“这是啥玩意儿啊？”我说，我是为了保护野生动物来的，想请大家去签签名。有的人挺理解，马上说，“行，这很好啊。”有的人问，是不是因为SARS你才搞这个的。我说不是，去年没有SARS的时候，我就在搞这个事情了。
记者：那你们是怎么推动“客人拒食”的？
张兴国：客人到酒店了，说：“给我来条蛇吧。”我们的经理或者服务员就上去说，“先生，您看，我们酒店是绿色酒店，我们的厨师不做野生动物，我们这里也拒售野生动物。请您多包涵。”要是非得吃不可，那就只能请他上别家去了。
记者：这样不就造成酒店的经济损失吗？
张兴国：那也没办法，但要是客人理解的话，那他会觉得这样确实挺好。你想，今年的SARS，就有人说可能是果子狸的原因，又有人说不是因为果子狸。但我觉得，很多动物身上确实有我们不知道的病菌，再高温加热也不能吃。
记者：那么，据你了解，宁可承担经济损失，也坚持拒售野生动物的酒店有多大比例？
张兴国：目前，十家得有六七家吧。但是，不管你怎么说，怎么做，还是有人做这样的事情的。
记者：你们这个签名活动搞公证的意义是什么？
张兴国：就是证明一下，你这帮人既然签名了，就不能说话不算数。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要不我觉得就没啥意义了。我觉得作为一个厨师，要讲究“厨德”，你已经签名了，这个签名将来得载入历史。
记者：有多少厨师支持你的活动？
张兴国：90％以上。我给经理说，现在都搞“绿色餐厅”，再搞野味，要是给客人吃出点啥病来，你这酒店马上就得倒闭；我又给厨师说，咱们已经认识了，相识就是朋友，我搞这个活动，也是为了厨师这个职业。我说，作为社会的一员，咱就得有这个义务。我这么一讲，他们就明白了，说“行，这是个好事。”
有时候，我找到厨师，厨师就拿眼睛看他的经理。我也不是小孩子，我理解厨师的顾虑，就走了。谁都怕失业，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不能让悲剧重演。不行就拉倒，以后再说。
只要别说我“傻”
记者：您对“厨德”的理解是什么？
张兴国：就是厨师的职业道德。我觉得一个厨师，他的品质品德要正，对朋友，对酒店要负责任，厨艺要上进，要搞创新，让客人感到满意。
记者：“厨德”要求厨师应该尽力让顾客满意，你的理念又要求你拒绝为顾客做野味，拒绝老板的要求。这样，你的理念和你的工作不就有冲突了吗？
张兴国：在顾客、老板的要求和我的个人理念之间，我觉得个人的原则更重要。我觉得，只要我行得正，没有违背我的良心，炒我鱿鱼，是你酒店的事。我技艺高，水平高，你不用，损失在你。
记者：你出师开始独立工作以来，有没有宰杀过野生动物？
张兴国：从来没有过。即使你拿金钱诱惑我，我不要你那钱，我走人，我不看。眼不见为净。
记者：现在的人，一般会设法去适应环境，适应这个社会。你为什么要试图改变环境呢？
张兴国：我还是那句话，咱是社会的一员，有这个责任去完成这个任务。虽然个人的能量有限，但付出代价了，作用肯定是有的。
记者：你为此付出过什么代价？
张兴国：我要起早贪黑，要写日记，要记下来接待你的人员的反应，工作还不能耽误。每天下午出去东跑西跑，要是别人不在，还得一趟一趟地跑，一直找到他为止。我付出的最大代价就是丢工作，没有收入。
记者：目前，你仍然处于随时可能失业的危险中吗？
张兴国：目前倒没有这样的危险。我现在的经理和酒店很认同我们的理念，我在这个酒店是厨师长。我们经理给我提供签名活动的场地，还给我时间，他们把这个挺当回事的。我在这里干一年以上不成问题。葫芦岛的事情做完了，我就到另一个城市去，继续做这件事。最好让辽宁省的所有厨师都知道“绿色厨艺”这个理念，争取更多的人签名。
记者：你希望有什么回报吗？
张兴国：不希望有什么回报。只要大家不要说我傻就行了。以前，我失业了，我的朋友说，“你咋那么傻呢？有活就干呗。”现在说我傻的人越来越少了。
记者：为什么越来越少了？是你变了，还是他们变了？
张兴国：是别人变了，我和以前是一样的。我的做法，可能使别人有些感动，就也参加到活动中来了。
记者：葫芦岛的签名活动是你和当地的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合作搞的。你们是怎样合作的？你在中间是个什么角色？
张兴国：是我先找他们的。我10月下旬开始找他们，找了好几趟才找到管事的人。他们也挺忙，刚开始还以为我是推销啥东西的呢，我就把我的证书给他们看，给他们讲我的事情。他们一听，觉得这是好事啊，都挺支持。还有市烹饪协会，我也去走访了，他们也很支持。然后我就开始一个一个地走访酒店的厨师和经理了。虽然他们都支持，但主要的工作还得由我来做。
记者：你在号召厨师签名的过程中，遇到的困难都有什么？工作难度大吗？
张兴国：有时候也能碰上说风凉话的。有人总觉得我做这个事，肯定有啥好处，“没好处，谁干那玩意啊？”反正，理解的说我在做点儿好事，不理解的说肯定在图点儿啥。你说我能图到啥？我妻子怀孕还等着用钱呢。
记者：客人知道你是“绿色厨艺大使”吗？要是他们知道，有没有人特意点你的菜？有没有什么说法？
张兴国：客人都知道我。我们酒店门口挂一个大条幅，上面写着“珍爱自然拒烹珍稀动植物”，还有“中国绿色厨艺大使张兴国先生”，还有我的电话号码。我的服装也跟别人不一样。我的帽子上、胸前和衣服袖子上，都有“中国绿色厨艺大使”的文字和标志，右胸前还挂着一个徽章。客人觉得“拒烹”这个事挺好，说野生动物应该得到保护。有时候客人会说，“哎，把你们的厨师请出来唠唠嗑。”我就出来跟客人们说话，他们都挺支持我的，说葫芦岛市就一个“绿色厨艺大使”，就在这个酒店。我们都觉得挺自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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