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的体验·禅的开示[转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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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的体验·禅的开示          圣严法师  讲 自  序    我不是禅师,也没有准备做禅师,只是由于因缘的牵引,一九七五年底到了美国之后,除了讲学之外,有人希望我能教授一些修持的方法。在国内,所谓修行,大致不出乎持戒、持斋、持咒、念佛、读诵经典及礼忏拜佛等,以求功德、求感应、求生西方为主旨。但在美国则多要求获得亲身体验的实际利益,所以不是日本的禅,便是西藏的密,很少有人热心於持戒及念佛。我本身于中国大陆的禅寺出家,却以出生太晚,离开大陆之时,尚未具有住进名刹禅堂的资格;虽然直到我闭关六年出山为止,经常以打坐为日课,真正禅堂的生活规范,宴默与棒喝等的体验,是在到日本留学之后。因此有人以为我所教授的是日本禅。    其实,我在美国所教,虽然名之为禅,既不是晚近中国禅林的模式,也不是现代日本禅宗的模式,我只是透过自己的经验,将释迦世尊以来的诸种锻炼身心的方法,加以层次化及合理化,使得有心学习的人,不论性别、年龄、教育程度,以及资禀的厚薄,均能获得利益。经过四年的教学经验,我这一套综合性的修行方法,不但对于美国人有用,对中国人也一样有用。可见人无分东西,法无分顿渐,根器无分利钝,但看教的人和学的人是否用心而定。所以我在纽约自创禅中心,在台湾北投的祖庭——文化馆也不断地举办禅七。    我在国外教授佛教的修行方法,不能说是中国的禅,也不能说没有中国禅的成分在内,基于调身、调息、调心的三原则,有用大小乘共通的各种观行法,有用内外道通用的呼吸法,也用印度及中国的各种柔软健身法。对于调心得力的人,便用中国禅宗参话头的方法,以打破疑团,开佛知见。所以无论何人,只要真的有心学习,最高可以进入“无”的境界,其次可以得定,再次可得身心轻安,至少也能学会一套非常实用的健身方法。    但是,在此小册之前,我仅写过(坐禅的功能)及(从小我到无我)的两篇文章,作为教授修行方法的辅助教材。本书则为将我授课的内容,作一个纲要性的介绍,读者可从本书中明了佛教修行禅定方法的一个大概,至于进一步的修证工夫,当然不在文字,而在求得明师的指授之下的切实用功。            一九八○年八月卅日     ******************************************************************* 目    录 第一篇  禅的体验    不可思议的禅    禅的源流    禅的入门方法    从印度禅到中国禅    中国禅宗的禅    禅的悟境与魔境    明师难遇第二篇  调琴    舍    调琴    话头·公案·机锋·转语    佛·众生·无明    轮回与涅木般    无我的四相    无得失心    禅定·禅·神秘主义第三篇  禅    前言    佛教的基础思想    坐禅的功能    从小我到无我    公案    禅病    拜师    师徒之间第一篇  禅的体验     
1楼
第一篇 禅的体验不可思议的禅                  禅的体验·禅的开示    不可思议的禅    很多人来向我学禅之前,总要问我好多问题。他们的理由是,在未上楼之前,先想知道楼上有些什么东西,是不是值得他们登楼看看,楼上的景物是不是能够引起他们的兴趣。我则告诉他们,禅的内容,应该拿一个从未吃过芒果与曾经吃过芒果的人作比喻。你如未吃过芒果,无论怎样将芒果的形状、颜色与肉质风味向你形容和说明,真正芒果的味道,你还是不知道,一定要你亲自尝到之后才能知道。另有一个盲人问色的故事,说有一个生来就是双眼失明的人,很想知道洁白的白色是怎样的情形,有人告诉他说像白布和白纸一样的白,又有人告诉他说像白鹅、白鸽一样的白,又有人告诉他说像白雪、白粉一样的白。结果把这个盲人弄糊涂了,他想洁白的白色应该是很单纯的,为什么大家把它说成那么复杂的东西呢?原因是他从没有见过白色,所以任你怎么说,他还是不知道。那么对于尚未进入禅门的人而言,禅也是不可以语言文字说明的东西,你也别寄望靠着语言文字的说明来了解它。可是语言文字虽不能说明禅的内容,却能引导或指示你如何地去亲自体验它,所以语言文字还是用得着的。故在一部叫做《碧岩录》的书里,记载禅宗一位祖师马祖道一的话说:    因为说的人没有什么可说的,也不能给你看什么,所以听的人不可能听到什么,也不可能得到什么。那么,说的人既不能说出什么也不能显示什么,倒不如不说的好。听的人既然不可能听到什么,也不能得到什么,倒不如不听的好。可是现在你们这儿有许多人正在等着听我演说,其实,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请问你们之中已经开了悟的人:我说的究竟是什么?    像这样的开示,是标准的禅师的态度,因为他们实在无法用语文来告诉你禅是什么东西。所以称为不可思议。正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必须要你自己体验,才能知道禅是什么。当然,我也不能用语文来满足听众和读者的期望。不过,我将在下篇文章中,告诉你有关禅的源流、方法、层次和体验的现象。 http://www.foxue.org/bbs/showtopic.asp?TOPIC_ID=14637&Forum_id=83&page=
2楼
禅的源流 (一)古印度的禅    中国的禅与印度的禅有很大的差别,但是“禅”字语源来自印度的dhyna 意为meditation,那是以修定为目标的一种方法,其原意,是用修行禅观,比如注意呼吸的出入、长短、大小和引导等方法,达到心力集中和身体内外统一的境地。    在佛教之前,印度人已经有了用来作为人与神交通或相融相契的修行方法。印度的古宗教和由古宗教产生的各派哲学思想,便是经由禅(Dhyna)的修持方法而得到的成果。禅的修行生活,被视为圣者所必经的过程。所以凡要切身体验宗教生活,仅靠奉献和祭祀是不够的。一定要以全部生命过程中的某一个阶段,作为到森林里去全心修行禅的方法。解脱物欲尘累的烦恼,须靠禅的修行以产生智慧,一旦物欲尘累的烦恼豁然脱落之际,智慧自然显现,即被尊为圣者。    古代印度的各派宗教,虽无不用禅的修行方法,似乎并没有统一的层次说明,即使各派均有其修行禅定的历程,但仍不是统一的,也不甚明确。只是依照各派创始人的个别体验之不同,而所设的分界也不一致。到了佛教的始祖释迦牟尼佛的时代,其初期的修行生活,也是走着与印度古宗教家们所曾走过的路相似。由于当时各派的修行方法,不能满足释迦世尊的要求,认为那些都是不究竟的、不圆满的,那些禅定的功用,最多使人暂时超越烦恼,但当定力一失,仍会回复到物欲世间的烦恼之中,所以称之为世间禅或外道禅。 (二)瑜伽派的禅    大约与释迦牟尼佛相近的时代,印度产生了一个新宗教,称为瑜伽派,此派最初即是仅仅练习名为瑜伽的修行方法,后来引用了与数论派(The sstras of the sarvstivdins)相同的哲学思想,立足于一神教的立场,崇拜唯一的神库力新那(Krishna),但其实际方面的基本精神仍在于禅定的修行,所以此派乃为印度一切宗教之中,除了佛教之外,外道禅定思想的集大成者。其修行的规则和层次相当严密分明,现在根据《瑜伽经》(Yoga Stra)略予介绍如下:    甲、瑜伽行者的助行道    1.持戒——不杀生、不妄语、不偷盗、不邪淫、不贪。    2.助行法——清净、知足、苦行、读诵瑜伽经、归依唯一的神。    3.静坐法——跏趺坐、半跏趺坐、两足跟合置会阴处坐等。    4.调息法——调整呼吸,由粗而细,由静而止。    5.制服五根法——制服眼等五种官能,不受色等感触所动。    6.制心法——将注意力分别集中于脐轮、心莲、鼻端、舌端等处。    7.禅定——心住于一境,没有其余虚妄杂念。    8.三昧(Samdhi)——心境合一,心不住念,亦不住境。    乙、瑜伽行者的正行道——正知觉    1.知苦恼可除,尽无所余。    2.断苦恼的原因,灭无所遗。    3.住于三昧,明见得解脱。    4.能知解脱方法是正知见。    5.自性的真理已了解其任务。    6.三德皆脱落,如石自山上落下,不复再回到山上。    7.神我的真理,离三德的缠缚而自由独存,无垢清净。所谓三德是指:①萨埵(Sattva),使心地光明、轻快、欢喜。②罗(Rajas),使心活动、散乱、悲哀。③答摩(Tamas),使心钝重、无力、昏黑。    所以心的由染而净要经五个层次:第一、散乱心,随着外境心念纷飞。第二、昏沉心,痴钝朦胧,陷于昏睡。第三、不定心,散乱多于安定。第四、一心,心能凝住于一境。第五、定心,心状澄静。后二者便是修行瑜伽所得的现象。    瑜伽行者当对乐者亲切,对苦者怜愍,对善人殷勤,对恶人不介意。如是则心便常与清净相应了。    瑜伽行者呼吸的气息要长、要慢、要舒畅。气留身外之时,身自轻松,心自不动。    瑜伽行者善用五官制心,而达到三昧的程度。心集中在鼻端即嗅得天香,心集中在舌端即感到天味,心集中在眉心即见天色,心集中在舌的中央,即感天触,心集中在耳即闻天音。以上皆是驱除散乱昏沉,使心渐住于一境的方法。如将心集中在胸腹之间的莲华部位,即见光明放射,如宝珠,或如日月星辰。如将心集中在自我,便会很容易进入广大如海、无限与清净的三昧了。    丙、瑜伽经(Yoga sutra)的作者及内容    瑜伽经的著作者,名叫帕坦嘉利(Patajali),他的年代尚无定说,大概是活跃在西元前三世纪到西元四世纪之间印度宗教界的一位大师。前面说过,瑜伽本为印度古宗教哲学的共同所有,到了数论派,将其哲学理论化,而成为智瑜伽(Jnayoga),瑜伽派的帕坦嘉利(Patajali)将其实际修行,作体系化而成为事瑜伽(Karmayoga),他们的目的则同为达到将人的自性从烦恼的系缚中脱离出来而回到神我去。他们虽然崇拜自在天神库力新那(Krishna),那却不是他们最高的目的,仅是达到解脱的一种手段,故已带有泛神论的色彩了。所谓神我,便是无欲清净的自性的存在。也可以说,瑜伽派出于佛教之后,受了佛教无神论的影响,所以虽信唯一神,却在信仰人格神的高境界时,便把自己淹没在神性之中,而以神性当作各人的自性了。    瑜伽经分为四品:①三昧品(Samdhi-Pda),说明三昧的本质。②成就品(Sdhana—Pda),说明进入三昧的方法。③功德品(Vibhti—Pda)说明由苦行及三昧而获得神通。④独存品(Kaivalya—Pda),说明灵魂离开物质的宇宙,还归于神我,此也即是瑜伽行者的最高目的,亦即是他们所以为的解脱境界。    瑜伽行者,修持禅的一个特色,是除了调息及集中注意力于身体的某一部位之外,须口唱(o)字诀,心念梵字的字形及其字义,则能消一切障碍,进入禅定。    瑜伽的三昧有二种:①是集中精神于一定的目的物而发的三昧,杜绝一切外界的印象,仅存有内心的活动。②是没有任何一定的目的物,精神仍然集中而发的三昧,此连内心的活动也静止了。    从上所见,印度的瑜伽,对于一般人而言,确已有了足够的吸引力,所谓自我或神我(tman)或梵净(Brahman)的程度,实际上已是摆脱了物欲烦恼而感到了轻安自在。但它仍有一个神我(tman)存在,所以不是佛教的空。 (三)印度佛教的禅    在印度,对于瑜伽的修行方法及其体验的层次化、组织化、系统化最早的一个人,不是瑜伽学派的帕坦嘉利,乃是佛教的创始者释迦牟尼世尊,帕坦嘉利虽在释迦牟尼世尊之后,充其量只是将外道禅作了系统性的组织和专门性的阐扬,并未跳出有神论或神我的精神世界,只是从物质世界脱离出来,进入一个纯精神的世界。佛陀则在学习了所有的禅定方法之后,认为那还是有(神)我的境域,并非绝对的自在解脱,尚有化入神我与神合一的感受,便不能称为真的解脱,所以在将外道禅定(Dhyna)层次化而为四禅八定之上,另加一级名为灭受想定(Nirodhasampatti,a samdhi in which there is complete extinction of sensation and thought)才是真正的解脱。    在佛陀以前的印度古典之中,例如奥义书(Upanishads)早已讲到修习禅定的方法,主张以调息、调身、调心以及口诵(o)字进入禅定,在婆罗门书(Brhmanas)及奥义书中也都说到,依六重的瑜伽而见梵神(Brahman),即是利用气息的调理、五官为心力集中的焦点、冥想、止、观、无我(restraint of the breath,restraint of the senses,meditation,fixed attention,investigation,adsorption,these are called the Sixfold Yoga)为达到解脱物欲烦恼的目的。但是到了释迦牟尼世尊,才将诸派外道禅定,列起一个层次和系统来。此等记载散见于《阿含》、《长阿含》、《增一阿含》等经,《俱舍》、《大毗婆娑》等论,现在依据〈禅法要解〉略为介绍如下:    甲、四禅(The Four Dhyna Heavens)的心理与生理状态    1.初禅(The First Region):以瑜伽的方法舍除贪、、痴、慢、疑等五盖(Five Covers:mental and moral hindrances-desire,anger,drowsiness,excitadility,doubt),以正念驱止色、声、香、味、触等五欲的扰乱,获得一心,身心便会感到快乐、轻软、光明照于身内身外,此时处不,喜处不喜,世间的利益、损失、毁谤、美誉、称颂、讥笑、痛苦、欢乐等八法,动不了他的心。此时因受妙乐,心大惊喜,自觉此乃日以继夜,乃至终夜不眠,精进苦行,修习禅定所得的成就。但初禅的定境,尚有粗杂念的寻(Vitarka)和细妄念的伺(Vicra)。寻伺亦名为觉观。    2.第二禅(The Second Region):上面所说的寻伺,又名觉观(Awarenss and pondering),离欲界的五盖与五欲,可入初禅,再离觉观、内得清净,言语因缘在此消灭,喜乐胜于初禅。但是,第二禅的禅定,仍有爱、慢、邪见、疑等烦恼覆盖于心,破坏定心。    3.第三禅(The Third Region):第二禅所得喜的感受,仍是粗乐,应该舍去了喜,更入深定,而得细乐。三禅之人身所受乐,乐过世间最上快乐。但在修习第三禅定时有三种现象必须经常注意:一、心易转微细转沉没,当此现象出现时,宜以精进的慧力,再使心起。二、心大发动时,应予收摄抑止。三、心生迷闷时应想念佛法胜妙,使心生喜。若把此三事调整顺畅,即住于第三禅。初禅与二禅的喜,如热极时清凉水洗手洗面;三禅的乐,则如极热之时,举身浸浴于大凉池中。初禅有觉观所以乐不遍身,二禅有大喜,乐也不能遍身;三禅已除前障,所以乐能遍身。    4.第四禅(The Fourth Region):知道第三禅所得之乐,仍是无常,不可保守永恒的,所以进而更上一层。因为前面的初、二、三禅,虽有定心,仍有呼吸的出入,所以不易将心摄止,仍易起念头。到第四禅时,呼吸已从细、长、缓慢而到了停止呼吸的程度,心念自然清净。到了此一阶段的禅者,慈、悲、喜、舍的四无量心(The four infinite virtues:giving living beings happiness,removing pain,enjoying the sight of those who have been freed from pain and have obtained happiness,abandoning attachment to the three virtues above men tioned and being impartial to all),随意易得。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的四念处观(The four types of meditation which eliminate false views∶The body is impure,perception leads to suffering,the mind is impermanent,dharmas are nonsubstantial)修之则易。神足、天眼、天耳、宿命、他心乃至漏尽等六通(The six supernatural powers);求之易得。当然,第四禅也是进入四无色定(The four formless heavens)的转折点。    乙、四无色定(The four formless heavens)的修行过程    生活在物欲世界的人,如不能摆脱物欲的诱惑和困恼,便不能入定。所以在前面所介绍的四个禅(dhyna)的定中,已经离欲,但他们仍有身体,乃至尚有呼吸,此身死后,则生于仍为微细物质构成的色界天,故称为仅有色身而无物欲的色界。由第四禅更上一层,便进入纯精神的所谓无色界天,共有四个阶段,又称为四空处(The four immaterial)。    1.空无边处(ksnantyyatana∶The heaven of boundless space):众生无不爱惜他们的身命,但是色身乃是众苦之源,烦恼的根本,一切的罪恶,杀生、盗窃、行淫、妄语等,都是为了色身而引起;即使修成了禅定,乃至到了第四禅,出定之时依然有饥、寒、伤害、老、病等苦。如能进入无色定,便不再有色身之累了。因此在印度,在西藏,有些经过长期修行禅定的人,到某一种程度时,会志愿舍离色身,入定之后,便脱化而去。不过,尚有色身的时候,也能修成无色定(formless dhyna)的:先将心念观想色身中的虚空,色身的细胞,如藕中空,此空渐渐扩大,最后便只见虚空不见色身;色身空了,色身所处的环境也空,再无物质世界的感受,只是一片无量无边的虚空,此时的感受,犹如一向被关在笼中的鸟,一旦破笼而出,翱翔于浩瀚无涯的空中,无拘无束。    2.识无边处(Vijnntyyana∶the heaven of boundless conciousness):再进一步,由观虚空转为观想意识,渐渐发现意识的现象,是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的相续不断之间,如流水、如灯焰,绵绵相继,由现在向过去推延或向未来延展下去,也是无量无边,可见,空无边处是体验到空间的无限广大,识无边处是体验到时间的无穷深远。    3.无所有处(kicanyyatana:heaven of nonexistence):再离虚幻的意识,观想诸法空无所有。此与空无边处不同者,前者以虚空为所观境,此则不以任何东西为所缘。此与佛法所讲的空,亦颇有不同,此以无所有的观念为所缘境,佛法则为破除执着而说空,不以为实有一个“无所有”的东西。    4.非有想非无想处(naivasajnsajayatana∶the state of neither thinking nor not thinking):修行者一旦发觉,凡是可用意识思想的,都不是究竟的,便再往上一步,舍弃一切可缘的思想意念,达到世间禅定的最高境界;但他们仍住于“非有想”的微细意念上,念头虽不动,感受依然存在,故名“非无想”。    因此,四禅与四空处,加起来合称为八定(eight smdhi),从修行的历程上看,完成此八个阶段,的确不易;但其纵然修到第八阶段,仍未脱离三界的生死范围,当定力退失时,仍旧跟普通的众生完全一样。因为他们依旧在有漏有为有我的五蕴法中。五蕴与三界的关系如下:    丙、灭受想定(Cessation Samadhi)    要想入定,必须修行,当你进入定境之后,如果贪着定中的喜乐,继续不断地享受下去的话,便无法进入再上一层的境域。所以,由得初禅后再从初禅的定中起来,始能进入第二禅,次第进入第八阶段,均得如乘火箭,一直往前之时,也在节节扬弃。释迦世尊发现外道禅尚无一种禅定是真能彻底解脱烦恼的,所以另在第八阶段之上,再加一阶,称为灭受想定,也就是灭却微细的心意感受,五蕴中的行蕴之后,便进入空或真正无我的境界。此定着眼于心理活动的空去,不在于色身的有无;事实上,若在人间修成此定,身体依然存在。四禅八定,虽称有四种色界天及四种无色界天,如果未舍人间欲界的色身之前,色身虽然仍在欲界的人间,他的精神领域,则已在色界天或无色界天了。不过那是指正在入定的状态下,出定之后,如果仍能始终保持定中的心境,那就不是简单的事了;所以,修定而得定的人,大致上会偏于厌离尘世,喜住深山野外,人事不干扰处。
3楼
禅的入门方法    中国禅宗的修行方法,是顿超直入的,不假次第的,不像印度的瑜伽及印度的大小乘佛教,均极注重修行方法的次第或步骤。尤其印度晚期的大乘密教,特别重视修行方法的传授,而且越修越繁复。事实上大乘密教的方法,大致与其他印度宗教所用的瑜伽法门,有很多雷同之处,精采处是能以佛法的空智,化解了外道宗教的最高执着的神及神我,使一切方法皆成为成佛之法,导归佛法的大海。可是,密宗的修持方法,基本的,固然人人可得而修,越向上乘,仪轨的学习与行持,便越难,所以不是人人有时间和因缘去修持的。中国的禅宗,乃以“无门为门”,以没有方法为最高的方法,这对于根机深厚的人,或者以终其一生的时间来修行的人,只要能把自我中心的意识,渐渐化去之后,禅门自然会在他的面前大开。可是,对于绝对多数的人,只能站在禅门之外,揣摩禅境,或者仅能欣赏到禅者们自在洒脱的风格,却无从身历其境地来体验一番了。因此,中国的禅宗,后来被视为只有年轻利根的人才能修习。其实,修行的方法,无一门不是以禅定为基础的,也可以说,除了禅定之外,便没有修行的方法。所以,无论佛教或其他宗教,禅定是唯一的修行方法。因此,凡是主张以修行来达到精神和肉体之改造的,不论它是叫做什么,我们都应该将之列入禅(Dhyna)的领域,层次虽各不同,基础是大同而小异的。    我是出身于中国禅宗寺院的僧侣,但我并不以为唯有禅宗的子孙才修行禅的方法,事实上在禅宗寺院出家的僧侣,也未必有多少人摸索到了他们主要而适当的修行方法。因此,中国的禅,虽以无门为门,我仍希望先让有心于修行的人们,从有门可进的基础方法学起,修学了一段时日,或者能够把心安稳下来之后,再教他们去寻找无门之门。若能先用修学禅定的方法,把心安稳下来,然后学不学中国禅宗的禅,无关宏旨;是不是称它为禅,也无关紧要。要紧的是在于能不能找到适合你并且是有效的修行方法。    禅的修行方法,原则上不出乎调身、调息、调心的三要素,目的在于调理身心,关键则不能离开气息而谈身心的健康和统一。以下,我们便就这三要素,来谈修行禅定的基本方法。 (一)调  身    一般所讲调身的主要方法,是指打坐的坐姿。可是,除了坐姿之外,应该尚有行走、站立、躺卧等方法;在坐前与坐后,也当有运动及按摩的方法,乃至吃饭、解大小便,均宜有其方法。因为,我们的身心,若要它健康,必须动与静并重兼顾,所谓动中取静,又所谓静中之动。前者即是以运动及按摩的方法,使得血液循环通畅、气脉运行活泼,肌肉和神经松弛,才能使得身体舒适,即所谓气和而后心平。此所以印度的禅者,有瑜伽体操,中国佛教的禅者,有少林寺的拳法,道家丹道派的运动方法,尤其繁多,后来则演为太极拳。实际上,东方人的各种运动方法,大多与坐禅有连带关系,并且是为了坐禅的需要而有运动的方法,甚至运动的方法最初也是由禅者于修行之际,身体自然发生规律的柔软的运动动作而来,正像后世中国医术中的针炙原理所依的身体的经脉和穴道部位,最初也是从静坐运气之中发现的一样。现在许多人,将运动的拳法及针炙,与修行禅定分了家,这是不对的。    身体缺少运动,机能便易于老化和感染病痛,运动是使生理机能,由紧张以后的松驰,能够得到更多的营养补给及休息的机会。禅者的运动方法,讲求心念集中、气息和顺,绝非后来演为技击的拳术可比;禅者的运动,本身就是修行禅定的方法。所以,我对调身的方法,是运动与打坐并重的。运动的方法    我所教的运动方法,做的时候,都只需两公尺见方或一个人身的长度,乃至仅能容身坐下及起立的一小块空间,就够了,而且不论男女老少,健壮衰弱,都可以安全地练习。但是为了学习的进度,我把它们分作几个阶段:    甲、初级:也就是开始修习坐禅方法的同时,便教学生练习。    1.头部运动——此在打坐以前,坐下之后使用,先将两手平置于左右两膝,勿用力,身体坐正,再作头部运动的四个方式:①头向下低,再往后仰。②头向右倾,再往左倾。③头向右后转,再向左后转。④头顺着时针方向,前、右、仰、左转,再逆着时针方向,前、左、仰、右转。每式身体不动,肌肉和神经放松,各作三到七次。动作缓慢柔软,眼睛睁开,呼吸自然。头部运动的目的,在使头部血液减少,降低思潮起伏的动力,使头脑清新,渐渐宁静。    2.全身按摩——在打坐以后,站起之前,搓热两掌,先用拇指缘轻轻按摩双眼,依次用双掌按摩面部、额部、后颈、双肩、两臂、乃至手背、胸部、腹部、背部、腰部、再下至右面的大腿、膝盖、小腿、左面的大腿、膝盖、小腿。此一自我按摩的运动法,能使因初学坐禅而感到的疲劳,完全消除,身心感到柔和温暖与舒畅。唯其在按摩时,必须将注意力集中于掌心或指头。    3.瑜伽柔软运动——此略。    4.走的方法——坐禅久了,腿子感到不习惯时,不妨用走的方法来调摄身心。①快走,中国禅堂称为跑香,顺着时针方向,在禅堂内,左臂甩、右臂摆,老弱者走内圈,健壮者走外圈,越走越快。此时修行者的心中,除了走得更快的感受之外,不应有任何念头。②慢走,佛教的名词称为经行。我教的是极慢经行,注意力集中在前脚掌心,右手轻握拳,左手轻抱右拳,提举于腹前,离肌肤一指节。如果会用心的话,快走慢走,都能使你失心入定。    5.站的方法——两脚分开约等于自己一只脚的距离,将上身由头至小腹松驰、变轻,让重心和重量的感觉落到两脚的前掌。    6.卧的方法——①右侧卧是最好的方法,所以名为吉祥卧,它能使你少梦、熟睡、清醒、不打鼾、消化良好、不遗精。②仰面卧,宜用于短暂的休息,把全身肌肉放松,不用一丝力量,即能很快地消除疲倦;如果用在终夜的长睡,这就不是最好的方法。    7.日常生活的方法——禅宗常讲:吃饭、洗碗、屙屎、撒尿、担水、砍柴等日常事,无一不是禅,含义极深,非真得悟境者不易明白。在起初学禅的人,若能在做任何事的任何情况,都能心无二用,不起杂念的把注意力集中的话,虽不能即入禅定,也可使你的工作效率提高,生活得充实和稳定了。    乙、中级及高级    坐禅的训练,与运动的方法,既有连带关系,训练越久,运动的方法也随着增加其项目。因为本文仅供参考,不是用作教材的,提供了初级的方法,对于从未学过的读者,不妨练习,一定有用,但也未必能练得很好,因为动作姿式的正确度无人从旁给你指导的缘故。中级和高级的运动方法,有站的、有坐的,也有躺卧及倒立的等等。当然,禅者的运动,以缓慢、柔软、安定、安全为原则。 (二)坐禅的姿势    坐禅的姿势,是印度古修行者所发现的,传说是古仙人在经过无数的困难,修道仍不得道,后来发现雪山深处的一群猴子,正在用坐禅的方法修道,古仙人模仿着做了之后,便成道了。以常情而论,猴子不会坐禅,其他的动物,也没有坐禅的体形条件,动物之中,唯有人类才有坐禅的条件,那个传说,只是在无法从历史记载中找到根源的印度人,所讲的涵义深长的故事。意谓虽然心的轻举妄动而如猴子,也有坐禅的必要和可能。那种坐法名叫毗罗遮那的七支坐法。    甲、七支坐法    1.双足跏趺——此有二式:①通常是以左脚在下,右脚置于左大腿上,再将左脚置于右大腿上,称为如意吉祥坐。②或将右脚在下,左脚置于右大腿上,再将右脚置于左大腿上,称为不动金刚坐。这两种坐法,对于年长的人及初学坐禅的人,并非人人能够做到。    2.背脊竖直——挺起腰干,勿挺胸部,头顶向天垂直,下颚里收,颔压喉结。    3.手结法界定印——两手圈结,右手在下,左手在上,两拇指相结成圆圈形,轻轻平置于丹田下的部。    4.放松两肩——将两肩肌肉放松,自觉如无肩无臂无手的状态。    5.舌尖微舐上颚——门牙上龈的唾腺处,不可用力,若有口水则缓慢咽下肚去。    6.闭口——无论何时,只用鼻息,不可张口呼吸;除了有病在鼻。    7.眼微张——视线投置于身前二三尺处的地上的一点,不是要看什么,只因睁大眼睛时,心容易散乱,闭起眼睛时,心容易昏沉。如果睁眼过久,觉得劳倦时,不妨闭一会儿。    对于七支坐法的次序和内容,各家的看法也不尽相同,有的人将调息及调心的方法,也合在七支之内,本文则为了便于分类介绍,故仅将调身的部分作为七支的内容。    乙、其他坐法    由于初学坐禅的人,不一定能够跏趺坐,对于从未学过打坐的人,一开始便要求双腿结跏趺坐,也是不合理的,甚至也会因此而把许多希望尝试打坐的人,阻吓在修道的大门之外。现在我给初学的人,介绍由杂而易的其他几种坐法如次:    1.半跏坐——不能盘双腿的人,或者双腿盘久了,觉得疼痛难忍之际,不妨把上面的一只脚松开,置于另一只小腿的下面。或者一开始仅将一只脚,置于另一边的大腿上。左脚在右小腿之下,或右脚在左小腿之下,均可。    2.交脚坐——两脚均置于地,向内向后收,结果,两脚掌向上,置于两小腿乃至两大腿之下。    3.跨鹤坐——又名为日本坐,因为迄今的日本人,在日式的室内的正式坐姿,仍是用这种方式。即是双膝跪下,两脚的大拇指上下交叠,将臀部坐落在两脚跟上。此种坐法,在中国古代未用高椅高桌之时普通人在正式场合,也是如此坐。    4.天神坐——左脚坐如半跏式,曲向内,置于身前。另一脚,曲向外,置于身后侧。迄今南传上座部佛教徒,席地闻法时多用此式,乃至坐禅时的初步坐法,也用此式。    5.如意自在坐——此式系模仿菩萨八相成道,自兜率天下降人间之前的坐姿,左脚坐如半跏式,曲向内,脚跟置于会阴前,右脚垂立、曲膝置于右胸侧,左右两手平覆分置于左右两膝。    6.正襟危坐—以上各种坐法,均系席地而坐,此式则坐于与膝同高的椅子上或板凳上,两脚平放于地,两小腿垂直,两膝间容一拳的距离,背不可依靠任何东西,仅臀部坐实,大腿宜悬空,与小腿成一直角。    以上六种,除了坐姿不同及如意自在坐的手姿不同之外,其他均用七支坐法的第二至第七项规定的标准。当然,功效最大最快而且能够经久稳固的坐姿,仍以最难的跏趺坐,最为可靠。因此,初学的人,尽可用你觉得最舒适的坐法,以不让自己产生畏惧心为原则,渐渐地试着用较难的坐法,是有益无损的。 (三)调息和调心    气息和顺舒畅,心境才能平静安稳。心情与呼吸的关系是极为密切的,并且,要想调心,必先从调息入手,不论管它叫什么名字,中国的道家、印度的瑜伽、西藏的密宗、中国的天台宗等,讲到修行禅定的次第,必定重视呼吸与气的问题。因为人体生理的动静以及心理的动静,与呼吸的气和息,有着依存关系。就原则的定义而言,“呼吸”,是指普通人每分钟十六到十八次的出入息。修行者的呼吸在渐渐地缓慢深长微细之时,称为“息”。由于息的力量,推动血液制造能源,由能源产生赋活生理机能的作用,称为“气”。当修行者感受到由气所产生的作用时,称为“觉受”,有了觉受经验的人,便会觉得坐禅对于他们,确是人生的一大幸福和恩惠了。    甲、呼吸的方式    呼吸的方式,大致上可分成四类:    1.风——在激烈的运动之时,或者刚刚做完激烈的运动,如打蓝球、踢足球等时,呼吸的速度及强度如刮风,均不宜打坐。    2.喘——在感到恐惧、紧张、病痛、虚弱、兴奋、疲倦之时,必定情绪低落,心神昏暗,也不宜打坐,要躺下或坐下休息而至平静舒畅之后,始可打坐。    3.气——是指普通人的平常呼吸,每分钟十六至十八次呼吸,而自己可以听到呼吸声。此为初心打坐者最低的要求,也是安全的呼吸的速度。    4.息——此又可分为四等:    ①鼻息:打坐时用鼻孔呼吸,是基本的方法,最初的速度也是每分钟十六至十八次。与气不同者,是听不到呼吸声,呼吸是平常的速度,所以吸气及呼气,主要是靠肺的自然的律动,不得以注意来控制它,否则速度快了,会头晕,慢了会胸闷。如发觉呼吸有困难,例如头晕或胸闷之时,当注意调息,宜以四秒钟左右作为一呼一吸的时间长度,最有效。    ②腹息:仍用鼻孔呼吸,但其呼吸的重心不在肺部,而在小腹部了,初学时不宜勉强用控制及压气的方法,把吸入的空气逼入丹田(小腹部)。通常学打坐的人,经过一段时日之后,呼吸气必然自动地通过横膈膜而到达丹田,那时,修行的身心,会突然感到轻松舒软起来,呼吸也越来越慢,越来越长,越来越深,越来越充足,不仅感到肺部充足,丹田充足,乃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感到充足。渐渐地呼吸的自然律动,不在肺部,而在小腹了。但那不是把小腹隆起,而是以小腹取代了肺部的功能。    ③胎息:胎儿在母胎内时,不用鼻孔呼吸,是以与母体相连的循环系统来呼吸。修行禅定的人,由于腹息的更进一步,便不用鼻孔呼吸,每一个毛孔,都可能成为呼吸器官。此时脉搏,若有若无,但其仍须仰赖体外的氧气来补给身体的所需。此时以大宇宙作母胎,自己的身体即是胎胞中的婴儿。    ④龟息:动物之中,有的乌龟,寿命极长,甚至将其埋入地下数百年,无饮食无空气,也能继续活下去。打坐而至第四禅的程度,自然不需呼吸空气,甚至心脏也停止跳动,不同于已死的尸体之处,乃在于不腐臭烂坏,其生理组织仍是活着的人。此便介于胎息与龟息之间,定力愈深,则愈近于龟息乃至全住于龟息的状态。此时,修行者的身体,已自行形成了一个个别的小宇宙,以其体内的气或能的运行,自给自足,不必再从体外吸取氧气来供给体能的消耗了。    当然,初学打坐的人,不可好高鹜远,操之过急,应该先把鼻息练好,再能到达腹息,已不错了。    乙、调息的方法    调息的方法,在中国的道家,称为“吐纳”,纳天地日月之气以养生,吐身内的混浊之气以保命,乃是修炼丹道的方法。印度的瑜伽行者,特别重视各种呼吸法的锻炼,且以生命能之产生与超常能或绝对能(与神合一的自然大能)的引发,就是要用呼吸的方法作为重点的训练。佛教修行的起点,与外道无多差别,所不同的是,调息是入门方便,并不以调息为根本法门。调息的目的,在于调心,心既调伏之时,有没有呼吸的方法,便无关紧要了。    我所教的调息法有两类:    1.数息——在数息之前,先做深呼吸三次,深呼吸时,将两手置于小腹,先用鼻吸第一口气,引入小腹,使小腹隆起,再收小腹,继续吸气,使肺部隆起,肩微耸,尽量吸入,然后闭气十五秒钟,才慢慢地把气用口吐出,同时身子下弯至不能弯时为止。三次深呼吸后,把姿势坐稳,开始数息。数息也有数种不同的方法:    ①顺数:又有两种,一是数出息,这是通常用的一种,把注意力集中在数出息的数目上,每呼出一口气,数一个数目,数到第十,再从第一数起,反复连续地数下去,数到心无杂念之时,身心便有异常愉悦的感受出现了。二是数入息,方法与数出息相同,只是把注意力集中于入息的数目上。由于通常人的呼气较慢,所以数出息,较易阻止杂念的入侵。    ②倒数:当修行者,用顺数之时,渐渐变成机械化,心中把数数目变成了无意识的或下意识的行为之时,杂念便乘机活跃起来,所以不妨把数目倒过来,从十、九、八……而至一。    ③隔数:倒数又成了机械化时,不妨顺着数单数或双数,单数数到第十九,双数数到第二十。也可以倒着由第二十起数双数或由第十九起数单数。    2.随息——当以数息的方法,修行到了杂念渐渐减少之后,便可把数目省掉,但将注意力集中在呼吸的出与入上面,对于每一呼吸的出与入,都明明白白。此亦可分为两种:    ①随鼻息:注意力在鼻端,感受呼吸的出入,不用注意呼吸到达的部位及处所,但要你达到呼吸与心,相契相忘的程度就好。    ②随息想:每吸一口气,便想:“一口吸尽千江水”,每呼一口气,便想:“一口吐出万里山”。将自己的身心,随着呼吸的出入,而与外在的山河世界,连接起来,打成一片。当然不是要你吸入的都是水,吐出的全是山,而是要你把内在的身心和外在的世界,随着呼吸的出入而融和为一个全体。其实,这已是从调息的范围,跨进调心的领域中了。    丙、调心的方法    佛法被称为内学,所以佛所说的一切法,无一法不是教众生向己身的内心用工夫的调心方法。佛法的总纲,称三种无漏之学,那就是戒、定、慧。其中以禅定为修道的根本方法,戒是修道的基础方法,慧是修道所得的效果。如果没有戒所规定的有所不得做及有所不得不做的生活态度,修定就无法成就;纵然有了成就,也会落于邪道而自害害人。所以戒是道德规范的佛教教义,也是调心的基础方法;作为哲学理论的佛教教义,是由调心方法所得的结晶。本文的重点,则在于说明修习禅定的方法。    以修道的立场而言,不可以说,唯有修禅定才是修道,修禅定则确是修道的主要方法。调息为修定的入门,调心则是修定的主要方法。佛的十大德称之一,名为“天人调御师”,意即是他已是天及人类之中的一位将心完全调伏和驾御了的人,也是天及人类之中最能帮助众生调摄身心的一位大师。从修禅定的方法而言,调心可以用如下的数类观想:    1.观想身外的东西——挑选身外的任何一物,作为集中心念的对象;或者以分析身外的任何一事一物,作为转变心念的对象。前者如月观及日观,后者如因缘观及不净观。    2.观想地、水、火、风的功德——将自己的心,观想成地、水、火、风的任何一种功德,化除烦恼妄想,进入凝然不动而又朗朗清明的定境。例如地能化腐朽为神奇,容受一切而又生长一切,然其本身始终寂然不动。水能洗净诸垢,汇百川成大海,滋养万物,变化万象,而又不争功、不诿过。    3.以身体的官能接受身外的对象——用眼看颜色及形色,用耳听各种声音,用鼻呼吸,用舌舐上颚,用身体感受粗细及冷暖等。其中以用鼻呼吸的方法最基本有效,眼睛看及耳朵听,最好要有老师指导得法,始能安全有效;舌舐上颚是打坐的基本要求;全身的部位太多,初学时不易用上力量,仅以观想冷暖或热的感受,也容易发生不能调和的毛病。    4.观想身内的五脏——中国的道家用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代表五脏,所作的五行归一而观想丹田的方法,或以五行相济相生的方法,导引脏器的功能,增长肉体的健康。印度的瑜伽所说的六个或七个灵球(Chakras),也是以五脏为主的观想法。    5.观想身体的某一部位——如观想眉心、鼻端、脚心等。初学打坐的人,若没有明师指导,大概只能以修数息法来调心,也可以用随鼻息法;为了安全可靠起见,最好还是由已有经验的人指导。至于其他各种如上面所介绍的方法,若未经有经验的人指导,最好不去摸索,所以本文也未作明细的说明。这是技术的问题,仅靠书面叙述的来练习的话,是不够安全的。    我在美国所教的初级班,仅教一或两种调心法,上完中级班,可能已学到六或七种调心法;但是能够每种都学得有效的人,并不多见,原因是打坐的基础不够,光学方法没有用处,学了若不勤练,也没有用。练习之时,发生了困难,有的可以自行解决,有的则必须老师指导,始能克服。    丁、调心的历程    我们的心,经常处于两种极端的状态之下;精力充沛之时,思绪极多,不易安静,更不易凝定,否则,在无事可做之际,就不会感到寂寞无聊;在精力疲惫之际,便会陷于困顿、陷于晦暗、昏沉呆滞,否则,在工作了一整天之后,就不会需要睡眠。前者病在散乱心,后者病在昏沉心,此两者是修习禅定者的大敌。轻微的昏沉,有法对治,比如睁大眼睛,注意力集中于眉心等法,用之可以见效;重昏沉则唯一的最佳方法是干脆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大多数的调心方法,是用来对治散乱心的。我将调心的历程,分作七个阶段,以数息作例子,用符号来表示其心态如下:    1.数呼吸之前,没有集中心力的对象,心念随着现前的外境,或回忆过去、或推想将来,不断地、复杂地、千变万化地起伏不已、生灭不已。    2.数呼吸之初,数目时断时续,妄想杂念,依然纷至沓来,但已有了集中注意力的主要对象。    3.数呼吸之时,数目已能连续不断达十分钟以上,但是仍有许多妄想杂念,伴着数息的正念。    4.数呼吸之时,正念不断,杂念减少,偶尔尚有妄念起落,干扰正念的清净。    5.数呼吸之时,唯有清净的正念,不再有任何妄想杂念,但仍清清楚楚地知道,有能数呼吸的自我、有被数的呼吸、有用来数呼吸的数目。实际上,虽到如此的心无二用之时,依旧至少还有三个连续的念头,同时活动着。    6.数呼吸,数到把数目及呼吸都忘掉了,感到身、心、世界的内外间隔没有了,人、我对立的观念没有了,客观与主观的界限没有了,那是一种统一的、和谐的、美妙得无法形容的存在,那是充满了力量和愉快的感受。此时,至少尚有一个念头在。也唯有到了此时,始为与定相应的现象。    7.数呼吸,数到身、心、世界,全部不见了,时间与空间都粉碎了,存在和不存在的感受消失了,进入了虚空寂静的境界,那是超越了一切感觉、观念的境界。我们称之为定境。    没有符号能够表示,一切语言、名字、形相,到了此处,均无用武之地了。    以上七个阶段,第一是散乱心,由第二至第五是集中注意力的过程,第六第七是定境与悟境。若细论,第六尚不是深定,而是一般宗教家、哲学家,乃至艺术家,都能多少体验到的所谓天人合一和与神同在的冥想。    戊、杂念、妄想、念头    从修行禅定者的体验而论妄想、杂念与念头,也大有分别说明的必要。大致上,妄想杂念,可有两类,一是粗重的,一是细弱的。粗重的之中,又有杂乱无味而且不连贯的,名为杂念,有条理的则名为妄想。细弱的之中,又有容易察觉在动而未必有意味的一群波动,仍称妄念,以及非在相当宁静时不易察觉的一个一个的波动,任何一个波动,都无法代表任何意味的,便称为念头,若用线状的符号加以说明,也许是这样的:    1.杂念群  2.妄想群:    3.忘念群:    4.念头群:    5.定  境:    其中的念头,起灭极为迅速,坐禅工夫相当好的人,能够发现在一秒钟间,有十来个念头。对治杂念妄想的最好方法,便是“不怕念起,只怕觉迟”。当你发觉你有杂念妄想时,那个杂念妄想已经过去,不要再为它而烦恼。勿怕杂念妄想打扰你,如果你老是为着杂念妄想之像五月的苍蝇,挥之不去而烦恼,那会为你带来更多的杂念妄想。应该知道,当你能够发现你有很多的杂念妄想之时,正可证明你在调心的工夫上,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收获。
4楼
从印度禅到中国禅    调心有方,即可得到一心,而至失心入定。但这尚不是中国禅宗的方法。禅在中国,初期所传,与印度的佛教无异,对於禅定的修行,在中国的发展,分成两大流,一是综合印度的大小乘的方法,加以开发而成天台宗的止观:一是从印度传来的大乘禅或如来禅,加以开发而成禅宗的话头(公案)禅及默照禅。 (一)印度禅的方法    印度禅的修行方法,从小乘到大乘,颇可见到其演进的过程,现在略举如下:    甲、小乘禅法    1.止观——欲得四禅八定,必须用某种方法,收摄心神,并用智慧,观照实际,此正所谓定与慧等持等修,始能入道证真。止是消极地将心神凝聚於一处,观是积极地活用智慧观照实相真理,二者如车之二轮,并驾前进,不可偏废。此在《增一阿含经》<六重品>、<有无品>、<惭愧品>,《杂阿含经》卷三、同经<因诵第三品>,《中阿含经》<林品自观心经>第三,以及《阿毗达磨集异门足论》卷三,均有述及止观的名相与修法。中国天台宗的止观法门,即是依据印度小乘止观,予以发挥而成。    2.三昧——不偏於止,不偏於观,进入深定,心态正直平等,不动相续,观智成熟,照境清明,称为三昧。也就是由定中的智慧,反映於外境时所起的功用。大略可分二类:①从所观的对象得名者,例如空三昧、无相三昧、无愿三昧、慈三昧、火三昧、水三昧等。②从三昧的功能现象得名者,例如不动明王三昧、金刚三昧、狮子奋迅三昧等。此可以由《增一阿含经》<高幢品>、同经<马王品>、《杂阿含经》卷二十等处见到。并於《增一阿含经》<不善品>中,介绍说:“若有比丘,得金刚三昧者,火所不烧,刀所不入,水所不漂,不为他所中伤”。    因此,梵文的三昧(samdhi)这个名词,至少含有三层意思:一是入定的本身,二是由定所生的慧对外反映的功能,三是神通的力量。故在翻译之时,极易混淆。    从修行者的善根类别不同及层次不同,所得的三昧,也不尽相同。此在《增一阿含经》<弟子品>及<清信女品>等处的记载,可以见到。在大乘的《付法藏因缘传》卷一则说:“如来三昧,诸辟支佛不识其名;缘觉三昧,一切声闻莫能解了;大目犍连、舍利弗等所入三昧,其余罗汉,不能测度。”    3.十念与二甘露门——止观是修定时用的两种交互并行的方法,三昧是修行禅定后所产生的功能。现在再介绍修行禅定的方法。    ①十念:以心念系缚於某一种特定的事物或功能上,便可进入定境。所谓十念是:一、一心专念于佛的身相、面相,及其殊胜的圣德。二、一心专念於佛的正法,因其能除众生的烦恼渴求之心。三、一心专念如来的圣僧大众,因其具有持戒、智慧、解脱的圣德。四、一心专念清净的戒律,因其有无为无欲之功德。五、一心专念作大布施,若人骂我,不发怒,若人打我、杀我,不恨,施舍欢喜,全无余想。六、一心专念天神的身相光明,赞叹其善行的果报。七、一心专念於休息,心意止息,乐住於安闲宁静而入三昧。八、一心专念於呼吸的出入,了了分明。九、一心专念於身体的垢秽不净,终归无常。十、一心专念於身体死亡的现象。从《增一阿含经》卷一的<十念品>所见,以上的十念,各各都是一种独立的法门。    此十念,均系用来修行禅定的方法,后来的大乘净土宗,便以念佛的身相、面相,以及专念阿弥陀佛的名号,以期修成念佛三昧。    ②二甘露门:此是后世的小乘佛教徒,从十念之中,抽出了第八的数息观及第九的不净观,作为两项特别重要的修行法。事实上,散乱心重的人,修行数息观,淫欲心重的人,修行不净观,的确是相当有效的方法。甘露是一种药名,传说服食甘露,可得不死。将数息、不净的两种方法,称为甘露之门,意即是修此法门,可以解脱生死。    4.五停心与四正断    ①五停心:又名坐禅的五门,《五门禅经要法》中说:“所以五门者,随众生病,若乱心多者,教以安般(数息);若贪心多者,教以不净;若恚多者,教以慈力;若著我多者,教以因缘;若心没者,教以念佛。”    ②四正断:又名四念处、四意止、四意断。即是:一、令已生的恶法断除;二、令未生的恶法不起;三、令已生的善法增长;四、令未生的善法生起。    5.六妙门与十六特胜    ①六妙门:这是以呼吸作为修定的六种方便法门:根据《大毗婆沙论》卷六的叙述,分条说明如下:    a.数息  有五种数法:1.从一数到十,称为满数;2.从多的数目数到少的数目,称为减数;3.从少的数目数到多的数目,称为增数;4.数目数过了第十,或自行确定一串不规律无顺序的数目,称为乱数;5.先数五次入息,再数五次出息,称为净数。    b.随息  将心念随着呼吸进出,息至何处,心亦随之到何处。吸气时,心随气入,逐步由咽喉、心胸、脐轮,乃至直到足趾;呼气时,心随气出,渐渐由近至远。    c.止息  观想息风,初住鼻口、次住咽喉、次住心胸、次住脐伦,乃至住於足趾。    d.观息  息风到达任何部位,都能审究观察。    e.还息  又名转息,转此呼吸,观想:身不净、受是苦、心无常、法无我的四念处,用来对治凡夫通病的常、乐、我、净的四颠倒。    f.净息  一切烦恼尽除,证得圣果之谓。    ②十六特胜:此亦是呼吸法的一类,《修行道地经》对此有详细的说明。即是1.数息增。2.数息减。3.数息时动身,即知有问题。4.数息时身体怠惰沉重,即知有瞌睡的问题。5.数息时生起欢喜心,即知有问题。6.数息时生起安乐心,即知有问题。7.数息时,观照诸种想及念,了了分明。8.数息时虽起诸种想及念,皆柔顺於数息的工夫。9.数息时自心所感觉明了者,即时知道。10.数息时,若心欢悦立即知道。11.数息时,若得心定,即时知道。12.数息时,心得解脱,立即知道。13.数息时,洞见息是依于无常,即时察知。14.数息时,观察息之起灭不已而得离欲之心者,立时知道(离欲界即将入初禅)。15.观见气息灭尽,即时知道(将入第四禅)。16.数息时,观见气息灭尽,离欲清净,趣向解脱道,立即知道(将离三界生死)。    可见,六妙门与十六特胜,都是以呼吸法来达到禅定乃至解脱一切烦恼的目的。    乙、祖师禅的先驱    1.是以所跟随的师父为修行的(归)依(住)止之处,不依佛说的经律为最高的权威。此如小乘部派佛教中的鸡胤部(The Gokulikas)主张不必依佛说的经(stra)和律(Vinaya)为主,应依祖师所作的论(discourse)为修行的依准。    2.不依见闻觉知而修禅定,例如《杂阿含经》卷三十三,便有如此的记载:“禅者不依地修禅,不依水、火、风、空、识、无所有、非想非非想而修禅,不依此世(界),不依他世(界),非日、月,非见、闻、(感)觉、识(别),非得、非求、非随觉(受)、非随观(察)而修禅。”这与传统的印度禅的观点,颇不相同,倒与中国的祖师禅的风格很相类似。 (二)中国禅的方法    中国禅,从佛法初传(西元第一世纪),以迄禅宗烂熟(西元第十二世纪),产生了话头禅与默照禅的对峙并行之际,曾经几番的变化。    甲、初传中国的禅法    自东汉桓帝(一四七——一六七在位)时代至武帝(五○二——五四九在位)时代,菩提达磨自印度东来为止的大约三百五十年之间,由印度传来的禅法,乃是印度的小乘禅及大乘禅:    1.安世高(一四八年到洛阳)译出了十多种小乘的禅经。大约在同一个时代,又有支娄迦谶,译出了《般若道行品经》、《首楞严经》,为大乘禅的空的理论,开了介绍的先河。    2.另有於二四七年到达建业(今之南京)的康僧会,不但译出了《坐禅经》一卷,并对安世高所译的《安般经》(npna stra)加以注解,“安般”的意思是一种呼吸法或数息法。不过,《坐禅经》及《安般经》注解,现已失传,仅从出《三藏记集》卷五,见到他的禅定思想如下:    “安般者,诸佛之大乘,以济众生之漂流也。其事有六,以治六情,情有内外,眼、耳、鼻、舌、身、心,谓之内;色、声、香、味、触、邪念,谓之外。……弹指之间,心有九百六十转,一日一夕,十三亿意,意有一身,心不自知。……是以,行寂、系意、着息,数一至十,十数不误,意定在之。小定三日,大定七日,寂无他念,泊然若死,谓之一禅。……已获数定,转念着随,……意定在随,由在数矣,垢浊消灭,心稍清净,谓之二禅。又除其一,注意鼻端,谓之止也。……诸秽灭矣,昭然心明,日、月、珠,……志无邪欲,侧耳倾听万句,不失片言……谓之三禅。……具照天地人物,其盛若衰,无存不亡,信佛三宝,众冥皆明,谓之四禅。”    康僧会以数息、随息等的六妙门,是大乘法,对於四禅,所下的定义界说,也略异於于一般的见解。似乎初禅的重点在定力,二、三、四禅,重点在于慧力。    3.鸠摩罗什(Kumarjiva)——西纪四百零一年,到长安,译出了空宗的《大品般若经》、《维摩诘经》等,奠定了大乘禅法的基础。同时也译出了多种小乘的禅经,例如《禅秘要法经》三卷、《禅法要解经》二卷、《坐禅三昧经》二卷、《思惟略要法》一卷。对於修行禅定的基本方法及其现象,例如数息法、不净观、白骨观等的次第,有很详细的介绍。另有与罗什同一时代来到中国的佛陀跋陀罗(Buddhabhadra),也译出了小乘经,名为《达磨多罗禅经》(Dharma-tara Dhyana stra),介绍了六妙门、十六特胜的数息法,以及不净观等。    4.禅法与道法的影响——中国的道家,以炼丹的方法,增长人体的健康和长寿,佛教初传中国,来自西域的僧侣,大多也将佛教所用的修行方法,译出介绍给中国人,这是为了事实上的需要,如不拿出於人身心有直接利益的方法,光是空讲理论,不能满足多数人的要求。同时,佛教到了中国,也受到道家思想的影响,比如道安(三一二——三八五)的弟子们及罗什的弟子们,大多曾是精通道家而后进入佛教的,因此也运用道家的名词及观念,来说明佛经的义理,并且自由发挥,申论所见的道理,比如道生(三五五——四三四)首倡顿悟之说,对於后来的禅宗有着极大的启发作用。另有传说为僧肇(三八四——四一四)所撰的《宝藏论》的<广照空有品>,其论调形式,几乎与老子的道德经相类似:    “空可空,非真空;色可色,非真色。真空无形,真色无名。”    “其大也,恍荡无涯。……无形而形,无名而名,物类相感,和合而生,生而不生,其无有情,众谓之圣,众谓之明,种种称号,各任其名,然其实也,以无为为宗,无相为容,等清虚,同太空,究无处所,用在其中”。    佛教谓空,道家谓无,其义本不相同,然在中国的佛教徒门,假用道家的无字,说明佛教的空义,结果把无字的定义,升格而超越到空字之上。后来中国禅宗的风格,大致上是受了这个无字的影响,以无字代表一切的一切,也以无字来解答一切问题,既然是无字,当然也无话可说,无象可表,实则又是无一物不是代表着一切,也是无一物不在说明着一切。因此,到了第九世纪的赵州从谂,开出了一个“狗子无佛性”,以禅的立场而言,有与无的执着,都是烦恼心,所以干脆用一个无意味的无字来打发问话的人,走上死路碰上绝壁之后,产生不假思惟的顿悟的效果。    乙、天台宗的禅法    中国的天台宗的佛教,主张教理的认识及禅观(Dhyana-Contemplation)的修行并重,颇有类似西藏的宗喀巴格鲁巴派的密宗。天台宗的智,依据印度的禅定与止观的内容,首先写了一部《禅门修证》共十卷,接着又仅以其中禅的修行法为主,写了一卷本的《小止观》,最后为了发挥他对於禅观的独到思想,写了一部《摩诃止观》十卷。大致上他的前二书,是讲渐次的修行法,后一种是讲圆顿的修行法。由於《摩诃止观》毋宁是侧重於理论的发挥,依照它来修行的人,可说太少了,倒是《小止观》的内容,简单明了,很受广大修行者的欢喜使用。事实上他也极为重视小乘禅观法中的六妙门的呼吸法。    小止观所叙述的内容,分为十章,可列九门如下:    1.备足坐禅的先决条件——持戒、忏悔,衣食无缺,清净宁静的地方,放下一切事务,要有一位高明的老师指导。    2.厌离色、声、香、味、触等五欲。    3.克服贪欲、恚、睡眠、轻浮与悔恼、迟疑不信等的粗重烦恼,不使表现出来。    4.调和饮食——饮食勿使过量,亦不使饥渴。调理睡眠,勿使睡眠过多,纵在夜间,只有中夜四个小时睡眠即足。调身、调息、调心,三事合用,不可分离。    ①调身——入坐之前,宜作准备,勿使心浮气粗;入坐之时,宜用半跏坐,身宜正,脊宜直,勿曲勿耸,鼻与脐相对成直线,不偏不斜,不低不仰。主张闭眼。    ②调息——息者,呼吸时无声、不结、不粗,出入绵绵,若存若亡。坐时守息则心定,若呼吸时有声、结滞不通,出入不细,名为不调,心亦难定。    ③调心——第一调伏杂乱的心念,第二调伏昏沉瞌睡及浮躁飘动的心态。此宜安心向下,注意力集中肚脐,则心自然安静。然而心不宜急,急则气向上,会引起胸部急痛。然亦不宜太松,否则,心志游漫,或口中涎流,或时暗晦,此时应将全心向下,注意集中在肚脐。    坐前的身、息、心,宜由粗而细。坐完时的身、息、心,宜由细而粗,坐完时,当动心、吐气,微微动身,再动肩、手、臂、头颈,而至两脚。坐后如不运动按摩,细法未散,留住在身,令人头痛,骨节犹如风势,以后坐禅时,则会烦躁不安。    5.方便行;立志发愿,脱离一切妄想颠倒而得禅定智慧。坚定持戒,专精修定心念。世间虚妄不实,禅定智慧,尊重可贵。筹量世间欲,与禅定智慧乐的得失轻重。一心决定,修行止观。    6.修止观:    ①坐中修止观——修定的姿势,以跏趺坐为最好。    ②历缘对境修止观——坐得劳累之时,虽在其他的一切时地,也当修行。所谓“历缘”者,共有六种,即是行、住、坐、卧、劳动工作、谈话等。均有一定的方法,用来调伏身、口、心。所谓“对境”者,即是,当在眼见色时、耳闻声时、鼻嗅香时、舌受味时、身受触时、意知诸法(事物)时,均有一定的修行方法。    7.发起善根的现象:由修行而使善根发起的现象,有内及外的两类。    ①外善根的现象——修行得力之时,气质和思想,均会改变,通常会使修行者自然地发心持戒及布施,孝顺父母及尊敬长辈,供养三宝,读诵经典,听闻佛法。    ②内善根的现象——由于所修方法的不同,所发生的现象也不同。    a.呼吸法的善根现象。如用数息法,而得身心调适,妄念不起,自觉其心,渐渐入定,身心泯然空寂,不见身心相貌。又在定中,忽然发动心的动、痒、冷、暖、轻、重、涩、滑等八种感觉。如用随息法,则能以其心眼,自见身内诸物,而心大惊喜。这均是欲界或在未到定(初禅之前)中的现象。    b.不净观的善根现象。於欲界未到定中,身心虚寂,见男女身体死亡烂坏,甚至悲喜,厌倦所爱的血肉之躯。若入初禅中,则见自身他身皆不净,惊悟无常,厌离五欲,不著人我。    c.慈心观的善根现象。於欲界的未到定中,慈念众生,或观想眷属亲人,内心清净,悦乐不可比喻,乃至缘见一切众生,也是如此。出定后,其心悦乐,不论见到何人,表情经常和蔼可亲。    d.因缘观的善根现象。於欲界的未到定中,忽然推寻三世十二因缘,不见人我,离常与断的偏见,心生法喜,不念世事。    e.念佛观的善根现象。忆念诸佛功德相好,不可思议,广利众生,不可思议,敬爱诸佛之心,油然而生,开发三昧,身心快乐,清净安稳,从禅定中出来后,身体仍很轻软明利。    8.魔事:即是身心与自然环境对于行者的障碍,小止观中特别重视的是各类鬼神对于精勤的修行者,用种种方式来扰乱。大致上都是用的违情恼乱及顺情惑乱的方法与形象,使修行者,心生动乱,失去禅定。    9.治病:智大师将病因分作①地、水、火、风在人体中的失调而得病,②心、肺、肝、脾、肾的不健康而知觉有病。治病之法,分作五类介绍:    ①以修止的方法治病——将心念安止于病的所在处,即能治病。但能系心於脐下一寸处的丹田,守此经久而不散,常能治病。不问行、住、寝、卧,常将心念系于脚下,能治诸病。若但心想一切诸法(万事万物),空无所有,病从何生,寂然心止,多半也能治病。    ②以六种气治病——用唇及口,以不同的方式将气吐出:“吹”治寒冷,“呼”治炎热,“嘻”去痛及治风寒,“呵”去烦躁及下气,“嘘”散痰及消满,“”补劳。    ③以十二种息治病——上息治沉重,下息治虚悬,满息治枯瘠,息治肿满,增长息治瘦,灭坏息治增盛,暖息治冷,冷息治热,冲息治壅结不通,持息治颤动,和息通治四大不和,补息资补四大。如果善于使用十二种息,可治众病;若用之不当,则反增众患。    ④用假想观治病——例如患冷,假想身中有火气升起,即能治寒冷等。    ⑤检查分析身中地、水、火、风四大而治病——四大本空,身不可得,心中的病亦不可得,故能治众病。    从以上的介绍之中,大致已可明白,天台宗的修行方法,仍是印度传统方法的延伸,因其主要的方法,仅是数息、随息、观身不净、慈心观、因缘观、念佛的功德与相好。但这些都是非常实用而且非常基本的方法。也正由于此,这一部名为小止观的禅定方法的入门书,很受中国乃至日本佛教徒们的重视,但是也不容易学通学好。
5楼
中国禅宗的禅    中国禅宗,看起来,仅是一个单纯的名词,其实从菩提达磨到达中国以来,开创了禅宗,禅宗却随着时代及地域的不同,它的风格和内容,已有了多次的大变化,根据近世学者的研究,我们知道,中国的禅宗,大致至少有过三次变化:纯禅时代、禅机时代、禅的烂熟时代。 (一)纯禅时代    所谓纯禅时代,是指达磨来中国,迄六祖惠能(六三八——七一三)入寂,大约一百九十年之间,有其如次的特色:①不废弃经典教义,但不死于经句的拘泥,乃在活泼地把握住佛的精神所在。②沿用佛教的一般术语,以提携全部的佛法为主眼,未尝企图建立一宗一派的门庭。③他们有济世化众的悲心,不限于一般小乘禅者的厌世主义,或闲云野鹤般的自然主义的道家色彩。也不以神异来作号召,固守平实稳健的大乘佛教的精神。④鼓励坐禅的工夫,尚没有话头可看或公案可参,当然也没有棒打及吆喝的方法,现在介绍纯禅时的禅师如下:    甲、菩提达磨    菩提达磨,教人悟道的方法,有二门:    1.由教理的认识而起深刻的信心,相信一切众生,都同具一个真性,若能面壁修行,舍除妄想即归真性,便会发现凡夫与圣人,原来没有分别。    2.由修四种方法,悟得真性:①受苦报时,不起怨心,但念此是往昔生中对众生所造的怨憎违害的恶因所感。②若受福报及荣誉等事,心念此是过去世中德业所感,今天接受,等于从银行中将存款提来应急使用,何喜之有。③修行者当常心想,三界如火宅,有身便有苦,无有究竟安乐处,故应不但无贪无求,更当舍诸所有。④修行者的心应当常与诸法的真性相应,真性无染无着,无此无彼,称法而行者,当不吝惜身命财产,发布施心,化导众生而不以有众生被己所度,此为自行,亦能利他,亦能庄严菩提之道的方法。    乙、傅翕    傅翕与达磨同是梁武帝时代(五二——五四九在位)的人物,有人说,他可能受了老庄所说“无为而无不为”的思想形式的暗示,故在他的语录中,常有将矛盾的两种意思,合而为一句话的例子,比如他说:“真照无照,一心非心”。“寂灭中无有灭,真实觉中无觉知”。“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猛风不动树,打鼓不闻声,日出树无影,牛从水上行,……修道解此意,长伸两脚眠。”“无明即是佛,烦恼不须除”又在他的名作〈心王铭〉之中,表示了即心即佛的思想:“心王亦尔,身内居停,面门出入,应物随情,自在无碍,诚心见佛,是心是佛,是佛是心。……慕道真士,自观自心,知佛在内,不向外寻。即心即佛,即佛即心;心明识佛,晓了诚心,离心非佛,离佛非心。”    丙、道信    禅宗的第四祖道信(五八——六五一)的禅思想,在《景德传灯录》的〈法融章〉中,可以见其梗概:“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澄心,莫起贪;莫怀愁虑,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这便说明了中国的禅,是以不用任何方法,只要一切不用心向外缘,不作分别,当下便是佛性的显现。    丁、法融    牛头山的法融(五九四——六五七),是四祖道信的弟子。从他的〈心铭〉中,可以见到他的禅法,多用排遣,潇脱自在,不假功用的,例如他说:“一切莫作,明寂自现,前际如空,知处迷宗,分明照境,随照冥蒙,一心有滞,诸法不通。……将心守静,犹未离病,生死忘怀,即是本性。……分别凡圣,烦恼转盛;计较乖常,求真背正,双泯对治,湛然明净;不须功巧,守婴儿行。……菩提本有,不须用守,烦恼本无,不须用除。……一切莫顾,安心无处,无处安心,虚明自露,寂静不生,放旷纵横,所作无滞,去住皆平,慧日寂寂,定光明明,照无相苑,朗涅槃城。”他认为“求定亦是缚,念生是无明,作佛亦是病。”可见他是以扫除一切为修行禅的方法。    戊、惠能    禅宗的第六祖惠能(六三八——七一三)以后,由于南方的顿悟与北方的渐悟之争的结果,南方一系,日趋于鼎盛,所以惠能被尊为顿悟法门的开山祖师而大大地有名,当然,更由于他有一部《坛经》留传于世,乃是受重视的原因。他的思想,即在《坛经》之中告诉了我们:    1.一物是何物——惠能一日向大众发问:“我有一物,无头无尾,无名无字,无背无面,诸人还识否?”    2.知自心识自性——他说:“无上菩提,须得言下识自本心,见自本性,不生不灭,于一切时中,念念自见万法无滞,一真一切真,万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实。”    3.惠能闻“无住生心”而大悟——五祖弘忍独为惠能说《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之句,惠能于言下大悟,悟见万法不离自性。    4.见性成佛与即心即佛——自性又是如何模样呢?他说:“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这便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思想。因此又说:“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前念着境即烦恼,后念离境即菩提。”这里所说的心,是真实明净的智慧,不是分别执着的妄想。这里所说的性,是与万物同体,本来清净的佛性,不是各类分割的个性。    5.一相三昧与一行三昧——何谓一行三昧?即是惠能教人:“于一切处,不住相,于彼相中,不生憎爱,亦无取舍,不念利益成坏等事,安闲恬静虚灵澹泊,此名一相三昧;若于一切处,行、住、坐、卧、纯一直心,不动道场,真成净土,此名一行三昧。”又说:“一行三昧者,于一切处、行、住、坐、卧,常行一直心是也,《净名经》(即是维摩经)云:直心是道场,直心是净土。”    6.见性与禅定——惠能说:“唯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重视开悟见性,不谈论禅定解脱,这是说明了中国禅宗,注重智慧的见地开发,不注重修禅定来达成解脱生死苦恼为目的。惠能教人修行的方法,非常简单而又实际,若人能够保持绝对的直心或不动心,当下便有见性的因缘来迎。例如他教一位本来想要抢夺他的祖衣的惠明说:“汝既为法而来,可屏息诸缘,勿生一念,吾为汝说。”明良久,惠能云:“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惠明言下大悟。因此,他对坐禅的解释,也与传统的佛教不同,他说:“心念不起,名为坐,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又说:“道由心悟,岂在坐也。” (二)禅机时代    六祖惠能之后,一变纯朴的风格,棒打及喝骂的机用大行。所谓机用,是指因时地不同及师对弟子间的启发方式不同而言,不讲基本的佛教理论,也不谈戒、定、慧的三原则,乃是直接用紧逼的方式,或挥拳、或脚踢、或毒骂、或用矛盾语、或用无意味语,来点出戮破修行者的我见——我慢、我贪、我、我痴、我所知与无知等的心理障碍,以到达悟的境地,可见,所谓禅机,是灵活运用不拘一定形式的动作和语句,使得修行者,得到禅的功能——智慧的显现。    禅机大行的时间,是从惠能入寂,以迄五代的末期(九五九年为五代的最后一年),大约二百五十年的期间,禅宗的大师辈出,由六祖门下的大弟子们,渐渐地辗转相传,形成了五家不同风格的宗派,迄近世仍在流行的临济及曹洞的两派禅宗,即是发源在这个禅机的时代。    在这期间,值得介绍的禅宗祖师,实在太多,本文仅能作一点抽样性的叙述。    甲、用棒、竖拂、扬眉张目、示圆相、用喝之始    1.坛经中叙述到惠能曾用拄杖,打了沙弥神会三下,问他:“我打你,痛不痛?”用来测验神会,是否已懂了“无住”即是“本来”面目的道理。此为禅宗用棒之始。    2.《景德传灯录》卷五,行思条中,记述惠能的弟子行思,两问其弟子希迁:“你从哪儿来?”希迁两答:“从曹溪来。”行思便竖起拂子再问:“曹溪有这件东西吗?”希迁说:“没有。”行思结语:“可不是吗?曹溪和印度传来的什么心法,也都是没有的啦!”此为禅宗用拂之始。拂子是用来拂除家具上尘土及蚊蝇虫蚁等的一种清扫工具。    3.《景德传灯录》卷四,惠能的弟子惠安条中,记述着惠安曾以眼睛的开合,回答有人问他:“什么是达磨祖师从西方的印度,传到中国来的东西?”这个问题。    4.《景德传灯录》卷五,慧忠条中说:“慧忠国师见僧来,以手作圆相,相中书日字。”同书卷四的道钦条中说:“马祖令人送书信到,书(信)中作一圆相,师发缄,于圆相中作一画,却封回。”    5.《景德传灯录》卷六,怀海条中记述;惠能的法孙马祖道一(七九——七八八),与其弟子百丈怀海问答之时,曾大喝一声,使得怀海耳聋三日。    也可以说,禅机之风,创始于惠能,大成于道一,盛行于第八、第九世纪之世,禅宗的真精神,即在此一时代,禅宗的伟大祖师们,也多活跃于此一时代,本文无法逐一介绍,仅能选取如下的数位祖师,作为一窥禅宗风貌的代表人物。    乙、祖师的禅风    1.石头希迁(七——七九)的禅:    ①不论禅定:《景德传灯录》卷十四云:希迁一日上堂说:“吾之法门,先佛传受,不论禅定精进,唯达佛之知见,即心即佛。心、佛、众生,菩提、烦恼,名异体一。汝等当知,自己心灵,体离断常,性非垢净,湛然圆满,凡圣齐同,应用无方,离心、意、识。三界六道,唯自心现,水月镜像,岂有生灭。”    ②自缚、自垢、自生死;《景德传灯录》卷十四又说:有僧问希迁:“如何是解脱?”他反问:“谁缚汝?”另有僧问希迁:“如何是净土?”他反问:“谁垢汝?”又有僧问希迁:“如何是涅槃?”他反问:“谁将生死与汝?”    2.马祖道一(一九——七八八)——这是禅宗史上的一位奇人,他门下的法将,有一百多位。他的禅风,往往权变自在,应化无方。他主张心外无佛,自心是佛,佛外无心,不取善舍恶,不观空入定,以平常心是道,行、住、坐、卧,是道。一切法皆是佛法,不假修道,不用坐禅。他的禅机极多,例如:    ①打着:僧问:“如何是祖师自西方传来之意?”马祖便打,并说:“我若不打汝,诸方笑我也。”    ②画地:有僧于马祖前,作四画上一长下三短,问曰:“不得道一长三短,离此四字外,请和尚答。”马祖乃画地一画,说:“不得道长短,答汝了也。”    ③蹋着:洪州水老和尚初参马祖:“如何是西来的意?”马祖说:“礼拜者,”水老和尚才礼拜,祖便与一蹋。    ④马祖道一门下的禅机:由于马祖门庭广大,弟子众多,龙象辈出,所用禅机,也是层出不穷,例如道明禅师的吐舌,百丈掉马祖面前的礼拜席,麻谷掀禅床,宝彻翘足,智常斩蛇,智常弹指,智常举拳,普愿斩猫等。    ⑤马祖道一的即心即佛:《景德传灯录》卷七云:“江西道一禅师,一日谓众曰:汝等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若了此心,乃可随时着衣吃饭,长养圣胎,任运过时,更有何事。”又于《马祖道一禅师广录》云:“僧问如何修道?曰道不属修,若言修得,修成还坏,即同声闻:若言不修,即同凡夫。……自性本来具足,但于善恶事中不滞,唤作修道人。……一念妄心,即是三界生死根本……道不用修,但莫污染。……若欲直会其道,平常心是道。……如今行住坐卧,应机接物,尽是道。……不假修道坐禅,不修不坐,即是如来清净禅。”    3.南阳慧忠(?——七七五)的禅风——他批评马祖的即心即佛义:“菩提涅槃,真如佛性,名异体同;真心妄心,佛智世智,名同体异。缘南方(道一等)错将妄心言是真心,认贼为子。”(《景德传灯录》卷二十八)    4.百丈怀海(七二——八一四)的禅风——怀海是道一的弟子,机用也颇与道一类似,未创什么新义,他对禅宗的贡献,与其说是在于思想,毋宁说是在创立了丛林制度,使得禅僧脱离了律宗的寺院,仍能度其清净的修道生活,建立了独立的禅寺,并且以“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名言作为禅僧的生活标榜,此与律僧之不得耕种的生活方式,大异其趣。    5.南泉普愿(七四八——八三四)的禅风——他是道一的入室弟子,但他以为道一所倡的“即心即佛”之说,不过是一时间权巧之说,不过是空拳黄叶,用来止住婴儿的啼泣之说,他主张“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他以为“大道无形,真理无对,所以不属见闻觉知。”禅者的大事,便是如何悟入这个大道。    6.庞蕴居士——通称庞居士,字道玄,他的生殁年龄不详,他曾参访石头希迁及马祖道一,均以“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的一句话请示,希迁用手掩庞氏之口,使之豁然有省;道一答以“待你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你说。”使他言下大悟。他的女儿灵照,以卖竹漉篱为生活,一日,庞居士知死期已至,命女儿出户看时间,女儿出去看了看,进门说:“日已中正,但有日蚀。”庞居士不相信,出户观看时,灵照却坐上其父的座位,合掌端坐而亡。庞氏见状,笑说:“我女锋捷矣。”因此使他晚死七天。他的思想,是以空寂无相为宗旨,例如他说:“楞伽宝山高,四面无行路,惟有达道人,乘空到彼处。……一切若不空,苦厄从何度?”又说:“家内空空空,空空无有货,日在空里行,日没空里卧;空坐空吟诗,诗空空相和;莫怪纯用空,空是诸佛座;世人不别宝,空即是实货。”又说:“无贪胜布施,无痴胜坐禅,无胜持戒,无念胜求缘。”“无求真法眼,离相见如来。”“任运生方便,皆同般若船。”这是从体悟了空理之后的身心活动,无一处、无一时、无一事,不是与戒、定、慧三学相应的无边功德。他有一个男不婚、女不嫁、赤贫如洗的家庭,比如他说:“自身赤裸裸,体上无衣被。”“富贵心不缘,唯乐箪瓢饮,……饥食西山稻,渴饮本源泉,寒披无相服,热来松下眠。”因此而能“更莫忧盗贼,逍遥安乐睡。”总之,庞居士是一位带有浓厚的自然主义色彩的禅者。    7.药山惟俨(七五一——八三四)——这是石头希迁及马祖道一的弟子。有一天石头希迁见他静坐,便问他:“作什么?”他说:“不为一物。”又问:“怎么可在此闲坐呢!”他答:“若闲坐则为了。”希迁再问:“你说不为,又不为个什么?”他答:“千圣亦不识。”    又有一次惟俨在打坐,有僧问他:“兀兀地思想个什么?”他回说:“思量个不思量底。”僧又问:“不思量底又如何思量?”他说:“非思量。”可见惟俨的禅风,相当孤峻。    惟俨一日正在看经,僧问:“和尚寻常不许人看经,为什么却自看。”他答:“我只图遮眼。”僧再问:“像我这样的人能够学和尚吗?”惟俨的开示是:“一般人只向纸背上记持言语,多被经论惑,我不曾看经论册子。”可见他是反对对经论作入海算沙式的研究的人,他是把一切经教当作自家药箱中物的人。    后来中国的宋明理学家中,陆象山与王阳明,多少均与禅思想有关而倾向于佛教,其主要渊源是李翱参访了药山惟俨,作复性书三篇,大旨与禅同调,给了后来的儒家学者很大的影响。李翱初访惟俨,即问:“何谓道耶?”惟俨不说话,只以手指上下,然后反问李翱:“会吗?”李翱说:“不会。”惟俨告诉他:“云在青天水在瓶”这是用的平常话,说的平常事,却使李翱获益良多。    8.圭峰宗密的禅思想——宗密(七八——八四一)是华严宗第四祖清凉澄观(七三八——八三九)的弟子,故被称为华严宗的第五祖,但他又是禅宗第七代祖荷泽神会的门下传人,所以他既是一位博通经典教义的大学问家,也是一位禅的大实践家,他将禅的修行,一分为五等;    ①外道禅:带有异端邪见思想而修,并且有欣求向上,厌弃向下之心者。    ②凡夫禅:正确地相信因果,也以欣上厌下之心而修者。    ③小乘禅:悟得我空之理,出生死界而修者。    ④大乘禅:悟得我空及法空之理,既入涅槃而不厌离生死者修之。    ⑤最上乘禅:若顿悟自心,本来清净,元无烦恼,无漏智慧之性,本来具足,此心即是佛,毕竟不异,依如此心境而修者,为最上乘禅;又名为如来清净禅,一行三昧,真如三昧,乃是一切三昧的根本。若念念修习,自然渐得百千三昧。他说:“达磨门下,展转相传者,是此禅也。达磨未到,古来诸家所解,皆是前四禅八定,诸高僧修之,皆得功用。南岳(慧思)、天台(智),令依(空、假、中)三谛之理,修三止三观,教义虽最圆妙,然其趣入门户次第,亦只是前之诸禅行相,唯达磨所传者,等同佛体,迥异诸门。”(《禅源诸诠集都序》卷一)    宗密又将禅的流类,区分为三宗:    ①息妄修心宗:达离愦闹,闲静处坐,心注一境,止息妄念,若妄尘尽,即可明鉴佛性。他说此如北宗诸禅师,以及牛头法融,天台智等所修的方便之门。    ②泯绝无寄宗:一切诸法,本来空寂,法不须修,佛不须作。本来无事,心无所寄,方免颠倒,始名解脱,此如石头希迁等,皆示此理。    ③直显真性宗:此又有二门:a.一切言语动作、善恶苦乐等,皆是佛性。本来是佛,天真自然。道不须修,恶不须断,任运自在,方名解脱。b.妄念本寂,尘境本空,空寂之心,灵知不昧,即是真性,寂知、知寂,无念是宗。此二门皆是会相归性,故同一宗,如荷泽神会的禅即是。宗密也著有〈坐禅法〉一种,收于《圆觉经修证仪》卷十七、十八。大致是与智的《禅波罗密次第法门》及《小止观》相似,别无创见。    宗密的思想,与《圆觉经》及《大乘起信论》有密切的关系,故以唯一的真心为万法的总体和根本。    9.黄檗希运(唐宣宗大中年间八四七——八六殁,年龄不详)——他是百丈怀海的弟子,有一日,百丈怀海问希运;“你从什么处来?”希运回说:“大雄山下采菌子来。”怀海再问:“见到老虎么?”希运便作虎啸声;怀海拈起斧子作砍状,希运便给怀海一掌,怀海吟吟而笑,即归。上堂开示说:“大雄山下有一虎,你们诸人也须好好注意,我百丈老汉,今天亲被咬了一口。”他虽未见到马祖道一,但于道一的大机大用,已经领会,所以怀海非常器重他,他说:“纵然有人虽见解齐于你,亦灭你德的一半。”裴休在《传心法要》的序中,评希运为:“其言简,其理直,其道峻,其行孤。”这也正是禅者的风范。    ①希运提倡:“一心即佛”之义;《传心法要》中说:“诸佛与一切众生,唯是一心,更无别法。此心无始已来,不曾生,不曾灭,不青不黄,无形无相……超过一切限量、名言、踪迹、对待,当下便是,动念即乖……。但是众生,着相外求,求之转失,使佛觅佛,将心捉心,穷劫尽形,终不能得,不知息念忘虑,佛自现前。”又云:“如今学道人,不悟此心体,便于心上生心,向外求佛,着相修行,皆是恶法,非菩提道。”又云:“世人不悟,只认见闻觉知为心,为见闻觉知所覆,所以不睹精明本体,但直下无心,本体自现。”又云:“学道人,若欲得成佛,一切佛法总不用学,唯学无求无着;无求即心不生,无着即心不灭。不生不灭即是佛。”又云:“迷自本心,不认为佛,向外求觅,起功用行,依次第证,历劫勤求,永不成道,不如当下无心。”    ②临命终时的用法心:希运为裴休说有临命终时的用心方法,与修净土法门者略异:    凡人临终时,但观五蕴皆空,四大无我,真心无相,不去不来。生时性亦不来,死时性亦不去,湛然圆寂,心境一如,但能如是,一时顿了,不为三世所拘系,便是出世人也。切不得有分毫趣向:若见善相,诸佛来迎,及种种现前,亦无心随去;若见恶相,种种现前,亦无心怖畏,但自忘心,同于法界,便得自在。此即是要节也。    ③希运目中无禅师:希运批评马祖道一的门下,虽然号称有八十四人,但以希运看来,仅三两人得到马祖的正法眼,故又曾对大众说:“汝等诸人,尽是酒糟汉,凭么行脚,何处有今日,还知大唐国里在无禅师么?”并且批评牛头法融,纵然是“横说竖说,犹未知向上关子。”因为法融的禅,堕在“空”里,尚难有大机大用的作为。    10.德山宣鉴——他是龙潭崇信的弟子,崇信则是天皇道悟的法嗣,道悟乃是石头希迁的法嗣。宣鉴悟道的经过是这样的:    有一晚,宣鉴侍立在崇信的室内,崇信说:“夜已深,怎么还不下去?”宣鉴卷帘向外,见外面黑暗,又折回来说:“外面黑”。崇信点亮了纸灯给宣鉴,正当宣鉴用手接灯,崇信便把纸灯吹熄,宣鉴因此大悟,便作礼。    又有一日,宣鉴去见沩山灵,来到法堂,从东至西,从西到东,看了一遍,便说:“无也、无也!”便走出去了,到了门口,又折回来说,不得如此草草,当具威仪,再入相见。才跨进门,提起坐具,便唤“和尚”,灵拟取拂子,宣鉴便是一声喝,拂袖而出。沩山于当晚便向大众宣称:“此子已后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呵佛骂祖去也。”    无心无事:宣鉴的确非同常人,他多以棒打接引后学,并以菩萨比作担屎汉,唤佛为老胡屎橛,反覆地宣说他“无心、无事”即是禅的主张,例如他曾开示大众:    诸子,莫向别处求觅,乃至达磨小碧眼胡僧,到此来,也只是教你无事去,教你莫造作,着衣,吃饭、屙屎、送尿。更无生死可怖,亦无涅槃可证,只是寻常,一个无事人。    ②呵佛骂祖:这是一种破除经教名相、知见执着的方法,试看宣鉴的用语,极尽锋厉之能事。    比如他说:这里佛亦无,祖亦无,达磨是老臊胡,十地菩萨是担屎汉,等妙二觉是破戒凡夫,菩提涅槃是系驴橛,十二分教是鬼神簿、拭疮疣纸,四果、三贤、初心、十地,是守古冢鬼,自救得也无,佛是老胡屎橛。    仁者,莫求佛,佛是大杀人贼,赚多少人,入淫魔坑;莫求文殊、普贤,是田库奴!到处向老秃奴口里,爱他涕吃,便道我是入三昧,修蕴积行,长养圣胎,愿成佛果。如斯等辈,德山老汉见,似毒箭入心。    诸子!老汉此间无一法与你诸子作解会,自己亦不会禅,老汉亦不是善知识,百无所解,只是个屙屎、送尿、乞食、乞衣。    ③一切放下:宣鉴教人用功的方法是:    莫用身心,无可得,只要一切时中,莫用他声、色,应是从前行履处,一时放却,顿脱羁锁,永离盖缠,一念不生,即前后际断,无思无念,无一法可当情。    11.临济义玄——义玄(?——八六七)是黄檗希运的法嗣,是临济宗的第一代祖师,他的门风,与德山宣鉴非常类似。    ①义玄吃了三顿棒:他依止黄檗希运,经三年,便受第一座陈尊宿劝告,去向希运请问:“如何是佛法的大意?”但是他的话声未了,便挨希运一顿打,陈尊宿令他再去问,结果又挨了一顿打,如此,问三次,挨打三次。他觉得和尚打他,必有深义,但他自恨障缘太重,不能领悟,所以向希运告辞他去,希运告诫他,只许到马祖道一的嫡法孙大愚禅师处去。他问大愚:“我义玄三度问佛法的大意,三度吃棒,不知我义玄有过无过?”大愚听了,便对义玄说:“黄檗凭么老婆,为汝得彻困,更来这里问有过无过!”义玄听了,便于言下大悟,而说:“黄檗佛法无多子。”大愚问他:“见了什么道理?”他竟在大愚肋下击了三拳。回到黄檗希运处,说明了经过情形,希运说:“大愚老汉饶舌,待来痛与一顿(打)。”义玄则接着说:“说甚待来,即今便打。”随后便给希运一掌。由于这样的开端,使得义玄的宗风,活用禅机,棒喝并行,大有龙腾虎贲的气象。例如《天圣广灯录》卷十关于义玄,有如下的记载:    师问僧;“什么处来?”僧便喝。师便揖坐,僧拟议,师便打。    师见僧来,便竖起拂子,僧礼拜,师便打。又见僧来,亦竖起拂子,僧不顾,师亦打。其他,义玄呵佛骂祖,抨击诸方宗师无禅可学、主张无事休歇等点,均与宣鉴雷同。    ②临济四喝:常说德山的棒,临济的喝,他用“喝”的道理也各有不同:    师问僧:“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有时一喝如踞地金毛师子,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汝作么生会?”僧拟议,师便喝。    可知一喝之中,有死有活,有擒有纵,何止是宝剑与狮子,应该是有喝有用,千喝千用。如是瞎眼禅师,东施效颦,胡喝乱用,便要被义玄骂为“不识好恶的恶秃奴”了。    12.洞山良价——良价(八七——八六七)及其弟子曹山本寂(八四——九一),曹洞宗的创始者,良价的禅风,虽不行棒,却能以一句话将人问杀;虽不放喝,却能以一言破众魔之胆,他以体用宛转,事理双明,森罗万象,而见古佛之家风,坐、卧、经行,蹈绝对之玄路。以潜行密用,如愚如鲁的主中之主,为其修行要诀。他参云岩山的昙晟,闻“无情说法”之义而大悟,悟后有诗:“也太奇也太奇,无情说法不思议,若将耳听终难会,眼处闻声方得知。”良价的思想,见于他的〈玄中铭〉及序,序中有云:    窃以绝韵之音,假玄唱以明宗;入理深谈,以无功而会旨,宛转偏、圆,亦犹投刃挥斤,轮扁得手,虚玄不犯,迥互傍参,寄鸟道而寥空,以玄路而该括。然虽空体寂然,不乖群动。于有句中无句,妙在体前;以无语中有语,回途复妙。是以用而不动,寂而不凝,清风偃草而不摇,皓月普天而非照。    铭文极具文艺手笔,道出他的所见,比如“太阳门下日日三秋,明月堂前时时九夏。”“露地白牛牧人懒放,龙吟枯骨异响难闻;木马嘶时何人道听,夜明帘外古镜徒耀”。“举足下足鸟道无殊,坐卧经行莫非玄路。”“先行不到末后甚过,没底船子无漏坚固。”等句,均是极高禅境的表现。    良价常说:“我有三路接人,鸟道、玄路、展手。”鸟行于空,所以其道无迹可循。玄路是指玄中之玄(玄中铭序有言,用而无功,寂而虚照,事理双明之意谓之玄),主中之主的向上一路,展手是展开双手接引学者,直入不生不灭的甘露门,可见其宗风,与临济义玄颇不相同。    13.赵州从谂(七七八——八九七)是南泉普愿的弟子,自幼出家,沙弥时代即受普愿器重,八十岁,始住山东直隶的赵州城东观音院,生活枯淡,住院四十年,未尝有一封信将他的清苦告知檀信。    ①三种态度接见访客:《景德传灯录》卷十载,有一天真定府的元帅王公来访,从谂坐在禅床说:“自小持斋身已老,见人无力下禅床。”王公更加礼重。第二天王公令其部将前来传话,从谂却下禅床来接待。等传话的人走了后,侍者问他:“和尚见大王来,不下禅床,今日将军来,为甚么下禅床?”从谂答称:“这不是你能知道的,第一等人来,禅床中接待;中等人来,下禅床接待;末等人来,三门外接待。”    ②不二之大道:据《古尊宿语录》卷十三所载,有如下数条,可以见到从谂的思想:    a.问:“如何是佛,如何是众生?”师云:“众生即是佛,佛即是众生。”    b.上堂云:“此事如明珠在掌,胡来胡现,汉来汉现。老僧把一枝草作丈六金身用,把丈六金身作一枝草用。佛即是烦恼,烦恼即是佛。”    c.师示众云:“未有世界,早有此性,世界坏时,此性不坏。”僧问:“如何是此性?”师云:“五蕴、四大。”云:“此犹是坏,如何是此性?”师云:“四大、五蕴。”    ③狗子无佛性:根据“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的原理,狗子当然也有佛性,故当马祖的弟子之一,与禅惟觉(七五五——八一七)被问到狗子有没有佛性时,他说有,相反地倒说他自己无佛性,因为他说他亦非一切众生、亦不是物。赵州常用“无滋味语”答人所问,比如有人问他:“万法归一,一归何处?”他答:“我在青州作一领布衫,重七斤。”又有人问他:“如何是祖师西来意?”他答:“庭前柏树子。”另有人问他:“狗子也还有佛性吗?”他说:“无。”    “无”字本来与般若的空义相通,早为佛教所用,赵州从谂也没有特别发挥“无”字的功能,从谂之后约二百年,五祖法演(一二四——一一四)的语录中,才初见“赵州无字”的公案,在这之先的公案集子如汾阳善昭(九四七——一二四)的“先贤一百则”,以及雪窦重显(九八——一五二)的“百则颂古”,均未见到赵州的无字公案。可是到了大慧宗杲(一八九——一六三),极力推崇“赵州无字”。无门慧开(一一八三——一二六)所集的“无门关”,共收四十八则公案,其开头第一则,便是“赵州无字”。相信这是由于他们经验到了参“无”字公案的效果快速而力量强大之故。 (三)禅的转变    唐末以后,中国的禅宗,已发展到了熟透的程度,由于如永明延寿(九四——九七五)之以一百零八件行持为其日课,倡导持咒、念佛、礼佛、忏悔、行道、诵经等,综合诸种修持,相对地反而偏轻了坐禅。于是,华严宗的圆融妙谛,成了禅思想的中心,此一圆融的观念,便推动了禅净一致,显密同源的思潮。从此,事相的细节,渐受重视,大道的全体倒被忽略了,例如汾阳善昭所设的三诀、三句、三玄三要、四喝、四转语、四宾主、五位、六相等闲家具,都是些不相干的繁琐之见。又有古则或公案的讽咏吟诵,也是发起于善昭的“先贤一百则”,使人从古则公案中,茫茫然,漠漠然地,捕捉古人的悟境,禅宗本以自心即佛,只向内用工夫,空去妄想执著,当下便是,此时则参禅念佛,求生净土,作净土观;又兼行持诵大悲咒、尊胜咒等,以求灵验感应,参禅者,多落于扮演而少实修实证,只知依样画胡芦似地模仿着左喝右棒,竖拳举拂,张口扬眉。往往是言超佛祖之上,行堕禽兽之下。所以真正的禅宗精神,已不多见,因此到了南宋时代,便有公案禅与默照禅之争议产生,乃是为了挽救时弊而起的禅宗复兴运动。 (四)公案禅与默照禅    “公案”与“默照”,是两种修行的方式,前者多用逼、用考、用口喝、用棒打;后者重视默然不动而又历历分明。故也可说:“公案”禅多用紧迫工夫,把学生逼得走投无路,而又非走不可,无开口处,而又非让你开口不可。所以参“公案”,大多是教学生起大疑情,把妄想杂念,统统逼进死巷子里,然后一网打尽。至于用“默照”工夫,多用松驰、用明晰,把妄想杂念,全部沉淀下去,使得心头平静如镜,清明如月,沉寂如潭。这两种方式,古来虽分临济的公案、与曹洞的默照,其实,佛法是修道者的公器,从来没有人向谁申请过专利权,只要谁能用它,专用一种或兼用两种,没有谁说不可以的。现在依据古典中所论及的公案和默照的内容及含义介绍如下:    甲、公案禅    1.《天目中峰和尚广录》卷十一之上:    “公案者乃喻公府之案牍。……夫佛祖之机缘,目之曰公案亦尔,盖非一人之臆见,乃会灵源、契妙旨,破生死、越情量、同禀三界十方百千开士之至理,且不可以义解,不可以言传、不可以文诠、不可以识度。如涂毒鼓,闻者皆丧;如大火聚,婴之即燎。故谓之灵山别传,传此也,谓之少林直指,指此也。”    2.《碧岩录》的三教老人序有云:    “尝谓祖教之书谓之公案者,倡于唐而盛于宋,其来尚矣。二字乃世间法中吏牍语。其用有三;面壁功成,行脚事了,定盘之星难明,野狐之极易堕,具眼为之勘辨,一呵一喝,要见实诣,如老吏据狱,谳罪底里,悉见情款不遗,一也。其次则岭南初来,西江未吸,亡羊之歧易,指海之针必南,悲心为之接引,一棒一痕,要令证悟,如廷尉执法,平反出人于死,二也。又其次则犯稼忧深,系驴事重,学奕之志须专,染丝之色易悲,大善知识,为之付嘱,俾之心死蒲团,一动一参,如官府颁示条令,令人读律知法,恶念才生,旋即寝灭,三也。”    乙、看话禅    此即是公案禅的另一个名称,又叫做“看话头”。起源于临济宗下的大慧宗杲(一○八九——一一六三),宗杲先学曹洞,后学临济,结果,他对于曹洞宗的“默照禅”,极为不满,而评为“默照邪禅”。所谓看话,是从一个个的公案,来勘验修道者的见地程度,公案中的前人对话,均有不同的修证层次,从公案的表面看,和说明公案的内容,是多余的,要看公案中的主题的内含是什么,才是看话工夫的目的。所以,在未得亲自悟透之前,公案仅是一种工具,悟透之后,才能发现其活活泼泼的精神所在,亲自悟透禅宗祖师们的过去发生过的开悟的案例,用知识的推理或想像,不能达成目的,必定要对公案中的话题,起大疑情,只发问而不能自行以推理方式来求取答案。    根据大慧宗杲的自述,关于看话禅的功用是:“但将妄想颠倒的心、思量分别的心、好生恶死的心、知见解会的心、欣静厌闹的心,一时按下,就只按下处,看个话头。有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州云无。此一无字,乃是摧破许多恶知恶觉的器仗。”    宗杲于评击“默照邪禅”的同时,提倡了“狗子”“佛性”等看话头的用功方法,以看话头来摧破思虑情识,使得修行者在突然间,达到大悟彻底、平等一如、不即不离的自在境界。,到了中峰明本(一二六三——一三二三),经常所提的话头是:麻三斤、柏树子、须弥山、平常心是道、云门顾、赵州无等。据《天目中峰和尚广录》卷一之下云:“或谓传灯录,一千七百单一人,皆是知归外言,解迎刃,初不闻说做看话头工夫……。谓做看话头工夫者,固不是契直指单传之旨,然普赚人不落草,最是立脚稳当,悟处亲切也。纵不悟此心,但信心不退转,一生两生,亦更不得不开悟。”    因此,更有人主张:“抱定一句话头,坚挺不移,若不即得开悟,临命终时,不堕恶道,天上人间,任意寄居。”    可知,看话头、参公案,乃是禅宗的利器,在中国的南宋以后的禅宗诸祖,大抵多用此法,所谓“参禅”二字,即从看话头、参公案的方法而来。    丙、默照禅    默照禅的禅风,倡自曹洞宗下的宏智正觉(一○九一——一一五七),他与主唱看话禅的大慧宗杲,活跃于同一个时代,而且旗鼓相当。后来由道元禅师传去日本的“只管打坐”的方法,即是承袭了默照禅的遗风。根据《宏智正觉禅师广录》卷八所收〈默照铭〉,看到默照禅的内容是这样的:    默默忘言,昭昭现前;鉴时廓尔,体处灵然;灵然独照,照中还妙;露月星河,雪松云峤;晦而弥明,隐而愈显;鹤梦烟寒,水含秋远;浩劫空空,相与雷同;妙存默处,功忘照中;妙存何存,惺惺破昏;默照之道,离微之根;彻见离微,金梭玉机;正偏宛转,明暗因依;依无能所,底是回互;饮善见药,挝涂毒;回互底时,杀活在我;门里出身,枝头结果;默唯至言,照唯普应;应不堕功,言不涉听;万象森罗,放光说法;彼彼证明,各各问答;问答证明,恰恰相应;照中失默,便见侵凌;证明问答,相应恰恰;默中失照,浑成剩法;默照理圆,莲开梦觉;百川赴海,千峰向岳;如鹅择乳,如蜂采花;默照至得,轮我宗家;宗家默照,透顶透底。    其实,静坐时用默照的工夫,与把头脑变成一片空白的情形,完全不同,如果是落于呆若木鸡似的静态,固然是“默”了,但却没有“照”的作用。所以,默照与天台的止观相类似,与禅宗第三祖僧璨的〈信心铭〉所言:“绝言绝虑,无处不通;归根得旨,随照失宗;须臾返照,胜却前空。”的宗旨相通。也与永嘉玄觉(六六五——七一三)在〈奢摩他颂〉之中所说的:“忘缘之后寂寂,灵知之性厉厉,无记昏昧昭昭,契真本空的的。惺惺寂寂是,无记寂寂非,寂寂惺惺是,乱想惺惺非。”(《禅宗永嘉集》)相类似。    不过宏智正觉,将前人的方法,另从体与用、理与事、动与静、空与有、明与暗、能与所(主与宾)等,各各宛转回互的关系运用,来说明达到“杀活在我”大自在、大活泼的悟境。    丁、优劣的比较分析    看话与默照,究竟何者优而何者劣,很难说。大致而言,修行的方法,可有松与紧的两门,平常生活紧张、心神劳累的人,初入修行法门,宜用松弛;平日生活懒散,心神浮动的人,初入修行法门,宜用紧张。而大慧宗杲的公案话头,逼拶紧迫,正是用的紧法;宏智正觉的默照灵然,正是用的松法。虽然不能仅以松紧二字说明默照与看话两派,但用松紧二类来给它们作区别,应该是正确的看法。大慧宗杲批评默照工夫为邪禅,原因是:“士大夫尘劳为障,不见方寸宁,使它寒灰枯木去、二条白练去、古庙香炉去、冷湫湫地去,将遮个使人休歇,你道,还休歇得否?殊不知,若遮个猢狲子不死、如何休歇得?来为先锋,去为殿后底,若不死,如何休歇得?此风往年极盛于福建路,妙喜(宗杲的别号)于绍兴之初(一一三一)入闽,住(妙喜)庵时,使力排之,谓之断佛慧命。”(《大慧普觉禅师普说》第五下)    用默照的方法,如果是个好逸恶劳的人,就很可能变成“冷湫湫地”“寒灰枯木”,所谓一头钻进了“无事窟”中,粗重的妄想杂念是不见了,定境不现前,智慧的光芒,也永远透不出来,所以被指为“断佛慧命”的“邪禅”。不过,世上的确有人须用松驰的方法,如能做到“晦而弥明,隐而愈显”,“惺惺破昏”,“偏正宛转,明暗因依”的程度,久而久之,自然也会达到“莲开梦觉”而且“透顶透底”的悟境。因此,宏智正觉也批评“看话石头”,说看话头的方法,只有冥顽不灵的石头才使用,使用之后仍旧还是石头。这从历史的演变上看,大慧宗杲的宗风,仍旧沿着六祖惠能所提倡的“外于一切善恶境界,心念不起,名为坐;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又说:“道由心悟,岂在坐也。”修行禅宗的顿悟法门,端在达到“外离相”“内不乱”的程度,便可“自然得入清净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了(以上均见于《坛经》)可见,如何达到顿悟的目的,是重要事,至于要不要经过长期的坐禅训练,并不是关键所在。因此,用棒喝,用话头,参公案,都是活泼泼的点发、引动、拨开学者心性之门而放射智慧之光的方便法门,当在用这种方法触动激发而产生效果之时,常使学者有大汗淋漓或天崩地裂般的震撼之感,所以这是一种很积极、很直接、很快速的法门。但是,如果遇到一些聪明的读书人或懒散鬼,就很容易投机取巧,受着公案的暗示,往往欺骗他们自己又欺骗他人,认为他们也达到了某种程度的悟境,谈心说性,目空一切,将其行为放荡,视成杀活自在。以致形成谈论公案的人越多,体悟禅味的人便越少。禅宗本来“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这些人却天天卖弄公案,玩耍话头,徒逞锋利的口舌,没有一丝真修实悟的工夫,这是非常可怜的事。    宏智正觉是投子义青的第四传。义青本身,虽然也以参了三年“外道问佛,不问有言,不问无言”的话头而开悟,但他终于反对惠能的禅风,回归到菩提达磨的禅风,强调“法离文字”。将修行的方法,转回到如北宗禅师们所主张的:“欲得会道,必须坐禅习定,若不因禅定而得解脱者,未之有也”(《坛经》句)的看法上。宏智正觉的默照禅,其实即是为了纠正一般的狂禅或野狐禅的最好方法,所以他的〈默照铭〉一开头就指明:“默默忘言,昭昭现前”。既不用假借语言文字,心中仍是朗朗分明,故与枯木死灰,不可同日而语。    总之,不论默照禅或看话禅,只要用之得宜,都是好方法,但看修道的人,有没有明师指导。事实上,有些人是需要两种方法交互并用的,在太松时,要用紧法,太紧时,要用松法。即在看话头的方法上,也有松法,在默照禅的工夫上,也有紧法。方法是死的,应用是活的。不能一定说,哪一种好或哪一种不好。正觉禅师的“默照禅”以及日本道元禅师的“只管打坐”,主旨在于先用修习禅定的基本方法入手,打好定的基础的同时,止观双运、明暗回互,智慧自然现前。故在正觉禅师的〈坐禅箴〉中也说:“曾无分别之思,其知无偶而奇;曾无毫忽之兆,其照无取而了。”也就是说,心无分别,所以能定于一;没有得失取舍,所以透彻自在。这乃是定与慧的写照。所以,道元禅师的悟境,称为“身心脱落”,身脱落,即感到轻安无累,是定力现前;心脱落,即烦恼顿消,是智力现前。此乃是一种非常实际有用而又安全的修行法门。    假如遇到明师指导你修行的话,看话头、参公案,便能使你速疾顿悟,自性现前,用默照的工夫,也能使你身心脱落,定慧顿成。假如没有明师指导,则看话头者,可能变成轻狂的野狐,修默照者,可能堕进冷湫湫的黑窟之中。此两者,都是障碍你步入悟境的魔事与魔境。所谓明师,至少要具备两个基本条件:①修行及实证的经验,②对于佛法所持正确的知见。两者相较,知见的正确与否,尤其重要,禅宗的人常说“贵见地,不贵践履”,因为有了真知灼见的人,不会误将魔事当佛事,不会为你带错了路。而且,真见地,必定是从实际修行的证验中得来。所谓明师难求者,原因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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