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介绍 :
影片中的摄影机像一只眼睛,静默地注视着上世纪70年代北方小城中的一户普通家庭,静默地注视着生活在这个家庭中的三个孩子压抑残酷的青春,静默地等待孔雀开屏。
影片的叙事是从全家五口人坐在走廊里吃晚饭的场景开始的,同时画外音传来,是老三高卫墙平静的讲述,这个场景在影片中陆续出现了三次,串连起了三兄妹的故事。整部影片的叙事结构,就像昆汀?塔伦蒂若的《低俗小说》一样,采取了三段式的结构模式,三个故事都是以一个人物为中心来展开叙述,然而这三个故事却又发生在同一个时空中,这样就互相填补了各自段落中留下的叙事空白。所以观众在观看影片的时候,有时会有一种时间上的错乱感,不得不停下来认真地思索故事情节的跳跃,故事到底进行到了哪个阶段了。
第一个故事是关于老二高儿的,也是三个故事中最长的一个,占了影片将近一半的时间。高儿是作为一个女性的角色出现的,却表现出一种罕见的强力姿态。她在家里没有地位可言,父母疼爱的只有大哥,对于她放任自流,她唯一可以沟通的只有和她同病相怜的弟弟。其实这在影片开头的全家人在一起吃饭的场景就可以看出,她坐的位置离父母最远,和弟弟却是紧挨着。她梦想着自己能够成为一名伞兵,而且她也为实现自己的理想表现出一种绝决的态度。她可以陪验收伞兵的军官打球,她可以偷走母亲买菜的钱去送礼。当梦想破灭后,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几天粒米不进,她可以自己缝制降落伞,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在街上追赶已经逝去的梦。当母亲在后面拽倒她后,她却爬起来看了一眼同样倒在地上的母亲扬长而去。最令人震惊的一幕是,为了要回在别人看来微乎其微的“降落伞”,她却可以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轻易地脱下了裤子露出光洁的大腿。为了青春之梦能够摆脱压抑获得释放,她什么事都可以做,什么事都敢做。然而无论她什么都无力挽回梦想已经不在的残酷的结果。在影片的结尾部分,当她在街上遇到曾经是验收伞兵的军官时,她走过去玩笑似的说了一句:“你会永远爱我。”可是,那个曾经的军官已经完全忘记她了。在买西红柿时,她强忍着无声地哭泣,从她抽搐变形的脸上,我们分明看到了她梦想彻底破灭时的脆弱与无奈,以及她青春中所有的悲与喜。
第二故事的中心人物变成了大哥,他是个既可怜又可怕的人物。他由于小时候患有脑病而有些弱智,并且开始发胖,在和别人一起工作时总是会被人欺负,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得到了父母所有的爱,他们帮他换工作,可是父母的疼爱却让他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他没有朋友,他不能像其他年轻人一样和朋友到处游玩,他的第一次爱情也在没有开始时就已经注定了结束。这是他青春的无奈与烦恼。他的可怕在于因为他的存在,本应得到他关爱的弟妹,却反过来要照顾他。特别是当他喜欢上一个美丽丰满的姑娘时,他挑拨母亲为他找对象的场景,以及他对过去经常欺负他的小霸王无意而又近乎完美的报复,那种看似无知的狡诈,更加令人胆战心惊。
最后一段是弟弟的自述,主要是关于他的两件事,一是买鼠药想要毒死大哥,二是娶妻。他因为大哥的存在,得不到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应得的关爱。他因为大哥在学校的出现,他原本就很脆弱的自尊心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在他买鼠药之前,用伞刺伤大哥就是后来下毒的一个铺垫,而他将鼠药倒进大哥水杯,是他的不满的彻底爆发。当这件事渐渐平息后,另一件影响他一生的事又接踵而至,父亲发现了他画的女性裸体,恼怒父亲一边大声叫他**一边将他赶出家门。青春期性的萌动遭到了父亲粗暴的压制,原本就缺少父母的关爱的他,此时更加的委屈,他毅然决然地离家出走了。当他再次回来时,带来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可以养他的女人,他不愿意再工作,希望自己可以像一个孩子一样享受别人的爱,弥补他年少时心里没有人疼爱的缺陷。
整部影片长达两个小时多,却只有300多个镜头,节奏异常的缓慢,那种沉闷压抑的感觉不言而喻,恰恰与影片的所要表达的情绪相契合。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影片中运用大量的长镜头、景深镜头以及移动摄影,其中的长镜头大多数都是凝固静止的,画面沉重得像是抹不开的雾气,将影片的主题完全视觉化。同时,长镜头还给观众在画面中提供了多重信息,将人物活动的空间真实地呈现了出来,完全抹去了导演的主观性。母亲毒死鹅地那个场景,持续了将近四分钟,一种难言的痛楚很轻易的触到观众心里最柔软的部分。狭窄的走廊里,围坐在一起吃饭的五个人,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喝稀饭的咂咂声响。喝了放有鼠药的水的鹅,在饭桌旁挣扎,抽搐,最终无辜的死去。后面是母亲痛哭的面容,老二和弟弟震惊而愧疚的表情,大哥的茫然无知,多种信息和所有的冲突都集中在一个画面之中,让我们看到了平静的生活背后的残酷与暗流涌动。
至于景深镜头,安德烈?巴赞曾经说:“景深镜头使观众与画面的关系比他们与现实的关系更贴近,视觉结构更有真实性。它使人物与画面的关系一目了然。”《孔雀》中不少的景深镜头,在人物的背后是作为叙事空间——一个典型北方小城的图景,拥挤狭窄的走廊,灰白暗淡的房屋,看不到尽头的幽长的小巷,到处都给人一种真切的压抑感,含蓄地折射出生活在其中的人们的心情也是如此。例如当母亲从被摔伤孩子的家出来后的一个镜头,母女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巷中,从她们的后景小巷看不到尽头,两人没有一句对话,只是默默的走,那种静默在狭小的空间中,更令人难以忍受。
正是因为有了一个追求真实的前提搁置在那里,影片中的声音也就力求摆脱人为修饰的痕迹。首先,影片中的人物都是运用自己当地方言,象小城人里的人说的是河南安阳话,验收伞兵军官一口标准的京味,跟老三回家的女人说的又是另一种河南方言。其次,影片还大量的收录自然原声。影片开头那只沸腾的水壶当啷声,吃饭和吃西瓜的咂咂声,夏天时狂躁的蝉鸣等等。在这里导演有意收录自然原声,甚至是故意的放大这种声音,是为了增强影片生活气息和真实感,同时也是为了弱化人声,使画面更突显出可怕的静默。再者,影片在声音方面值得称道的是,其中多次出现以声代画的情况,象在姐姐为了送礼向弟弟借钱的场景中,姐姐拿到弟弟借给她的一元钱后,就急匆匆地跑出了画面,紧接着是一阵急促地下楼的脚步声,我们不需要看到姐姐下楼镜头,就足以猜想出当时姐姐激动的表情,还有就是在姐姐当伞兵的梦想破灭后,她把自己关在屋里,母亲强行给她打针的段落,镜头没有切换到姐姐屋里,只有一阵东西翻到的声音和姐姐叫喊。这样就使镜头语言显得十分简洁有力,还可以保持长镜头的做法。
而在音乐方面,导演的安排可谓是独具匠心。一方面是根据场景的需要来恰当的配乐,影片唯一的一段很轻快的音乐有两次响起,一次在姐姐去报名参军的时候,她第一次感觉到她可以靠近自己的梦想,心情很轻松。第二次是姐姐骑车带着降落伞在街上放飞梦想,这是她戏剧化的扮演失去的梦想,是长久以来梦想失落压抑苦闷的一次释放。可是轻松的音乐更让人觉得悲哀,它是那么的短暂。另一方面,除了常规地运用音乐来渲染氛围和人物心情外,影片中的某些段落的音乐还起着主导叙事的作用。例如在姐姐一次回家的路上,无意中听到了一段手提琴的音乐,不由自主的跟随着美好的音符走到音乐室,也引出了一段她与弹手风琴的老人的一段故事,结果她招来了一堆骂名,老人摸了电闸一命呜呼。另外一段是,大哥去学校给老三送伞,当他从教室走出时,听到一个女生的清唱,他循着歌声来到了女生厕所前,结果他被认为是**,被人们追打,老三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打击,为他买鼠药想要毒死大哥做了心理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