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电集团云南怒江水电开发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张建新激动地告诉《经济》杂志说,贫穷与美丽我们选择什么?我们怎样与全国人民一道奔小康?我们不能光着屁股搞环保。他还想不通的是,自己搞了30多年水电,经历了那么多水电工程,怎么一下子在怒江就成为“不保护环境的人”了?
怒江州外宣办科长杨宏斌也倾诉着他们的难处,宣传部每年只有8万元办公经费。“怒江州每年一个多亿财政收入的概念是什么?不要说北京,还不到昆明一个村公所一年的收入!而今年,怒江州已经建州50年了!”
在解毅的《意见》中称,2002年怒江州地方财政收入1.05亿元,财政自给率仅为14.7%。2003年上半年,全州固定资产投资同比下降13.1%,经济增长幅度仅为5.9%。从1953年建州到1995年,国家对怒江州的投入累计9.7亿元,占云南总投入的不到1%。
怒江州委宣传部部长段斌的一个逻辑是,只要水电开发了,老百姓就可以搬迁,也就可以脱贫,同时有了钱,有了钱什么就好做,可以搞旅游,带动第三产业的发展。淹没了谷底以后,以前山腰中的风景就可以形成新的旅游景观。据《怒江报》2003年10月22日报道,2003年1至7月份,怒江州全州接待国内游客26.23万人次,海外游客524人次,旅游收入9825万元。
段斌甚至认为,十三级水电站的建成其实是有利于环境保护的。他的理由是水电站的建成可以搬迁移民,从而退耕还林。而对于搬迁移民的补偿,怎么搬,目前只有大体的说法,还没有明确的方案。
据了解,怒江州境内有怒江、澜沧江、独龙江三大干流及其183条一级支流,水资源总量达955.91亿立方米,可开发的装机容量占全省可开发量的19.9%。
地方政府毫不怀疑一个判断:水电开发可以脱贫,水电开发是怒江的最好出路,“全州各族人民齐心开发!”
环保NGO在近一年的时间里东奔西走,发起各种活动,让怒江州“处境很难”。怒江州外宣办科长杨宏斌说,现在他们很被动,上面要求“少说多做”。对“多做”的解释就是积极向中央反映怒江的实际情况,争取得到支持。段斌也称,目前状况下,上级要求怎么办,他们就怎么办。
云南大众流域负责人于晓刚说,当地政府称,既然环保组织反对水电站的兴建,就应该找出解决当地老百姓贫困生活的解决方案。“你们政府可是拿纳税人的钱,替老百姓着想这是本职工作,怎么能让一个民间的环保NGO来解决?”于晓刚对这种说辞非常生气。
但是即使如此,于晓刚他们还是积极为怒江寻求项目,帮助怒江当地百姓。绿家园负责人汪永晨告诉《经济》,他们也在积极地筹备钱,“起码给当地小学建一些图书室”。为此,汪与她的同伴们到处义卖照片,到处游说,寻求国外基金,“我们都快成乞丐了!”
刚上场的新生社会力量
作为一支新生的社会力量,在保护怒江行动中,中国民间环保NGO表现出了让人钦佩的意志,展示了不容忽视的生命力,有理由相信,将来他们在中国社会中将有越来越大影响力。
但目前中国民间环保组织还一直在夹缝中游走,步履蹒跚,声音微弱。
去年在云南召开的几次环保专家会议,昆明云南大众流域作为民间环保组织要求列席参加,得到的答复却是,首先要让他们明确立场:反对还是赞成怒江水电工程。如果反对,连列席的机会都没有。于晓刚感慨,与政府打交道太难了。
沈孝辉认为,中国民间环保组织经过20世纪90年代末期到21世纪初期这个阶段,已经有了质的提高和量的发展,政府应该给环保NGO应有的地位。“政府应该和NGO沟通、协调,政府应该认识到民间的力量!”
“当环保NGO还没有兴起的时候,政府老是在说公众环境意识怎么这么差;当NGO真正发展起来了以后,又害怕与政府作对,以致无法控制。其实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政府应该学会怎么引导民间环保力量的发展,让其成为一支推动环保发展的力量,而不是做一些徒劳地担忧!”
令NGO感动的是,他们越来越不孤独了,公众开始越来越多地认识到环保的重要,“这比十几年以前要好多了!”
“我发觉我们的公众是最可爱的。”公众的声援、支持,一直是环保NGO们最大的鼓励。对此沈孝辉一直感激在心,沈从世界反坝会议回来后,在北京图书馆做了一个关于水坝的报告,当时有位50多岁的老同志参加会议后,马上提笔给中央领导写信反映怒江的情况。
对于怒江十三级水电站,一位云南专家对沈说,“我是学者,关键的时候还会投反对票的,你需要什么,我给你提供炮弹!”沈的《怒江十问》,也就是在这样支持背景下产生的。
尽管怒江大坝暂时处于停滞状态,但是对于民间环保NGO们来说,这只是个阶段性的胜利,他们面对的是比他们强大的多的利益集团,怒江依然充满变数。
2004年年初,怒江州州委五届六次全会提出怒江发展的战略目标:两个国家级基地(水电基地、有色金属基地)、一个世界品牌(三江并流旅游区)。
华电集团张建新也认为,六库电站的环境评估报告估计还会批复的。
“不管怎么说,这在中国环保发展史上还是第一次,以前中国的环保NGO都只是停留在‘教育’的阶段,观鸟、种树、拣垃圾,就这‘老三样’,现在在怒江问题上却可以影响政府决策!这是一种飞跃!”一位观察人士评价认为。
2004年4月9日,夜色沉沉,汪永晨家中。对于怒江的前景,汪依然坚定自己的信念,她的神情有一些悲壮。
“即使怒江上最终还是建了十三级水电站,我们还是要告诉公众,告诉子孙,曾经的怒江是一个什么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