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不要期望在第一次阅读时就能很好地理解名著,甚至也不要期望经过多次阅读就能完全掌握它们。名著的难度要求人们反复去阅读,这需要耐心和毅力,要求精神上的努力,因而可能会引起相当大的痛苦。
正是名著难以阅读的特点,使得它们比其他书籍更具可读性,也更值得阅读。正是因为名著中提出的问题名著本身也没有做出最终的回答,它们能够激励我们思考、探索和讨论。
名著的难度不是来自于不良的写作或构思,而是来自于对人类面临的最困难的问题做出了最简单明了的阐述,正因为如此,它们为我们提供了获得理解力的智慧的机会。
理解力和智慧不是少数人的专利,所有人在某种程度上都可以获得——根据天才程度和个体的努力程度。因此,名著的难度不会使这个计划仅仅局限于那些智力上的精英分子,但是它也只限于那些希望改善心智——也渴望获得理解力和智慧——愿意投入精力的人,那些充分意识到如果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并不断进步,心智的活动不仅限于学校或大学,而必须贯穿其一生的人。
赫钦斯也坦言,对于一个真想“精神成人”而读名著的本科生来说,“四年时间的确太短了” ,它不过是为其“精神成人”打下第一根桩。
应该说,文章写到这个份上,赫钦斯“名著阅读”的来龙去脉大体已经清晰,但细想,不然,仍可“于不疑处有疑”:比如,纽曼的“博雅教育”也罢,赫钦斯的“名著阅读”也罢,其目标明明指向大学生“精神成人”即品性、德行之改善,但两者表述皆反复强调“心智“一词,这是为什么?甚至再三申明风度“博雅”者未必德行甚佳,而读名著也不“一定会使一个人变成更好的人或更好的公民”,因为“一个具有良好心智的人是一回事,一个好人和一个好公民则是另一回事”(J. 阿德勒), 这又是为什么?简言之,“心智”与“德性”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笔者不吝揣摩先哲所以强调“心智”一词,心得有二:一是“去遮蔽”,二是“开眼界”。所谓“去遮蔽”,是说大学生“精神成人”之第一步,务必在理智上能与各式坊间流俗、权力话语或封闭教义划一界线,切忌盲从,随大流,瞎起哄;有此“神志清明”之前提,第二步“开眼界”才有可能,不论是“博雅教育”所敞亮的系统思辨图景的恢宏与机智,还是“名著阅读”所发掘的世界先哲的精神瑰宝,才可能接踵而来,历历在目。至于“心智”为何不等同于“德性”?因为在“心智”面前缓缓展开的价值理念,在未经大学生充分浏览,精心比较,独立抉择,刻意践履前,理念还仅仅是理念,它只印在书上,停在嘴上,还未内化为大学生的价值取向与行为准则,亦即还未能化为大学生愿以血肉之躯来奉行的信念。这就是说,被“心智”所观照的理念,只有被大学生的日常品性演示为诚挚的信念时,某种崇高的,人之所以为人的圣洁“德性”才得以分娩。这也就是说,纽曼所赞赏的“博雅”品性,若能有赫钦斯“名著阅读”所颖悟的价值信念做支撑,“大写的人”才可崛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