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乐衣冠
首先,我们对本篇篇名作个简单的解释:八佾——“佾”与“仪”同音,如今
在孔庙中拿羽毛,在祭孔典礼中所舞蹈的叫八佾之舞。用现代的名称,可说它是
“文化舞”,代表古代文化的一种舞蹈。当时中央政府是周天子,天子举行国家大
典,代表国家的精神,用作余兴的舞蹈,典礼开始的礼乐。八佾是八个人一排,共
有八排;诸侯之邦,六人一排叫六佾。诸侯之下的大夫——大臣之家,用四人一排,
共四排,叫四佾。这是固定的形式,周朝的礼乐、衣冠、文物等,都有周详规定。
那么,孔子为什么在这一篇里教起跳舞来了呢?不是的。这篇书的全部重心,
以现代用语说,是代表了文化精神。他的内容讲“礼”。礼的根本,也就是孔子一
生做学问之所在。只是因为当时写文章的习惯,而用了《八佾》这个名称做篇名。
“礼”是中国文化中最重要的一环,所以我们要了解中国文化,五经中《礼》
这部书是不能不研究的,尤其因为它偏向于中国哲学思想的根本,同时包括形而上
宗教哲学的问题。但本篇是以过去的观念而言,当然,我们现在讲的“文化”这个
名词,与过去的观念不同。过去的观念,文化偏重于人文——人伦的道理,即是伦
理的道德,政治的伦理与社会的伦理。现在“文化”这个名词的含义,包括了政治、
经济、军事、社会、教育、哲学、宗教等等归纳起来,成为文化的总体。因此,对
于“文化”为一名词,古今定义的不同,为了讲书的方便,应该先有一个认识。我
们说《八佾》这一篇全篇的精神在于文化,是切合古代所谓“文化”的定义而言的。
第一篇《学而》,是个人求学的宗旨;第二篇《为政》,也就是为学的外用;第三
篇是把个人的内圣为学,乃至于外用的为政,综合起来的文化精神,放在《八佾》
篇中,这是从一个故事开始的。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季氏即季家,当孔子时代,鲁国有三家权臣,即所谓权门,而且不是普通的权
门,是可以动摇政权的权门。这三大家是孟孙、仲孙、季孙,国君都拿他们没办法,
整个政权都操在他们手上,鲁国当时的国君就那么可怜。
季氏这位权臣,有一天高兴起来,在家里开家庭舞会,结果,玩出天子的味道
来了。照规定他只能欣赏四人一排的舞蹈,他居然摆出八人一排的舞,完全天子的
味道,要与中央抗衡,已经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有人把这事告诉孔子,孔子就说
“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照后世学者们的解释,好像孔老夫子听了这件事,大
发脾气,握着拳头,敲响了桌子,厉声斥责道:假如这件事我们都能忍耐下去,容
许他去干,那么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容忍他季某去做呢?事实上,并不是后儒们所解
释的这样,假如真是后儒所解释的一样,那么《学而》篇当中:“温、良、恭、俭、
让”形容孔子的五个字里的“温”字,要用红笔打×了,孔子的修养就不行了。
很简单,《为政》篇不是刚说过孔子能不能先知的问题吗?其实孔子早已看出
季氏的动向,所以有人告诉他季氏八佾舞于庭,在家里摆天子的排场时,孔子就说,
这要注意!季家的野心不小,像这样的事情,季家都忍心做了,还有什么事情他不
忍心去做呢?叛变、造反,他都会干的。孔子就以这件事断定,季氏将来什么事都
做得出来,所以“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是说季氏竟然忍心做这些事。并不是
孔子在那里发脾气骂人,这些很明显的文字,不必要故意转个弯来把它乱解释。
不但如此,那时社会变乱得很厉害,正如现在所讲的文化堕落。现在再看:
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