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空洞的,但它是一个国家民族的历史
命脉,孔子在这里不谈国家政治而谈人文文化,实际上这正是民族历史的重点。国
家天下,尽在其中。
接连前面两节,说明孔子自处处人与作学问的要点,下面就加上学生对孔子的
描写。根据上面的话,我们看到孔子一天到晚忧世忧民,活得好苦。古人有说:“百
年三万六千日,不在愁中即病中。”一个人即使活到一百岁,不是忧愁就是病痛,
这个人生未免太惨了,通常人的寿命是六七十岁,但计算一下:十五岁以前不懂事,
不能算;最后的十五年,老朽不堪,眼看不见,耳听不见,也不能算;中间三四十
年,一半在睡觉,又不能算。余下来的日子不过十五年左右,这十五年中,三餐吃
饭,大小便又花去许多时间,真正不过活了几年而已。这几年如果真正快乐还好,
倘使“不在愁中即病中”,那么在人生哲学上,这笔帐算下来,人活着等于零,够
悲惨的!如果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就简直活不下去。尤其像孔子,看
得见的,忧国、忧家、忧天下;看不见的,还忧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
不善不能改。他既要忧,还要管,如果这样算起来,孔子这一生痛苦得很,实在受
不了。果真如此,所谓圣人者,只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而已。慢着!我们且看下面
说到他如何面对这种忧患一生的平日生活情况。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这里燕居的“燕”与“晏”相通,在文学上也叫“平居”,就是在家的日常生
活,这里说孔子平常在家的生活“申申如也”,很舒展,不是皱起眉头一天到晚在
忧愁。他修养好得很,非常爽朗、舒展,“夭夭如也”,而且活泼愉快。所以尽管
忧国忧民,他还是能保持爽朗的胸襟,活泼的心情,能够自己挺拔于尘俗之中,是
多么的可爱。但是他乐的是人生的平淡,知足无忧,愁的不是为己,为天下苍生。
因此下面又引出孔子的一种心忧。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大家都知道,在孔子以前,凡提到中国文化,必提到周公,因为自周朝建国以
来的人文文化,都由周公一手整理而付诸实行。等于我们后世,一提到中国文化,
便提到孔孟。我们现在每一个人都可以借用这句话,改说:“唉!我老了,很久没
有梦见孔子了!”孔子这句话,就是这种意思的感叹。如果解释为他晚上睡不安稳,
经常作梦,那是精神有问题,就不会“申申如也,夭夭如也。”而是“苦苦如也!”
精神好,身体健康当然不作梦,孔子的身体是健康的,所以这句话是形容和感叹之
词,意思是说现在的时代,乱成这个样子,实在无法再挑起这副担子。当然这只是
孔子的感慨而已,结果担子还是挑下来了。梦不见周公没关系,他到底很清醒的担
负其中国文化承先启后的担子。所以我们要注意孔子思想中究竟藏有些什么精神,
在第四篇《里仁》中讲到他的全副精神,这里更清晰地提出来了。
道德仁艺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假如有人问,孔子的学术思想真正要讲的是什么?可以大胆地引用这四句话作
答,这就是他的中心。也可以说是孔子教育的真正的目的,立己立人,都是这四点。
关于这四点的教育方法,也就是后面《泰伯》篇中孔子说的“兴于诗,立于礼,成
于乐。”第一项所说的“志于道”,又学个什么道呢?一般人说孔子说的是人道,
不讲天道,因为天道渺远,属于形而上的范围。究竟有没有神的存在?生命是怎样
开始的?宇宙是如何形成的?这些都是属天道。“天道远”并不是说与我们的空间
距离远。如照现代观念来说,更不合理了,目前到月球只不过几天的事,怎么说远?
这个远字实际上是高远的意思,指距离人类的知识程度太远。“人道迩”,人道比
较浅近易懂。所以过于高远的暂时不要讲它,先把人们自己切身的问题解决了,再
讲宇宙的问题,一般人说孔子只讲人道,这是后代的人为孔子下的定义,事实上孔
子并没有这样说,当时,只有他的学生子贡说:“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
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见《公冶长》篇。根据子贡这里的话,再看
孔子在《易经》中所讲的学问,他绝对懂天道——宇宙的来源。所以子贡便说,他
讲人道,我们听得懂,他讲宇宙的奥妙,因为我们的学问还不够,实在听不懂。
因此孔子在这里所讲“志于道”的“道”,我们不能硬性替它下一个范围,说
他只讲人道,不讲天道。如果要研究孔子的思想,必须研究《易经》的《系传》,
他许多的重要思想,都表现在《系传》中,有关形而上的学问,也在《系传》里。
那么孔子在这里所说的道是什么?我们可以很老实的作答:“孔子自己没有下定
义,所以我们很难替他下定义。”至于他在这里讲的“志于道”可以列举很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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